浙江24小時-錢江晚報記者 汪佳佳 圖源：kotokocailw
5月11日，相聲演員張雲雷闊別相聲舞臺兩個月後，在天津老家舉辦了自己的首個復出專場。地點是張雲雷自己定的，因為在老家復出，他覺得踏實。當晚的演出座無虛席，演出結束後觀眾退場時，場外仍然有幾百名沒票的粉絲等在門口，想要等張雲雷出來時看他一眼。超高的人氣，配上傳統的曲藝，顯得特別令人好奇。
在這場演出開場前，張雲雷在演出後臺接受了錢江晚報記者的獨家專訪。倒倉六年，被迫告別舞臺；南京失足，從此鋼板為伴，27年的人生，學了三次走路。可是他說：我人生中沒有什麼遺憾的事，我的願望都實現了。
1、
5月11日下午4點半，張雲雷天津復出專場演出開始三小時前。
記者按照約定來到天津人民體育館。走進後臺，來到張雲雷所在的休息室。進了門，最裡面坐著一個人，穿著白T恤，歪著頭，雙手捂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記者的方向。
記者走過去，他才放下雙手，一臉委屈地說：「我都毀容了，你看我這命。」
這是記者與張雲雷的第一次碰面。毫無距離感的開場白，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由於最近幾天一直在發燒，免疫力下降引發了過敏，一夜之間，張雲雷長了一臉尋麻疹，疼癢難忍。在復出專場前夕，這個突發狀況，讓張雲雷沮喪不已。
雖然沮喪，但一見到舞臺，張雲雷立馬又興奮了起來。「其實『興奮』這個詞都表達不了我現在的心情，大家都知道我是工作狂，這兩個月真是把我憋壞了。要是現在觀眾能進場，我現在就想上臺了。這段時間雖然也陸續有一些工作，但都是錄綜藝啊拍雜誌，但是始終相聲才是我的老本行,我一上臺就能忘記所有的疼痛。」
2016年，張雲雷從南京南站失足跌落，此後，108塊鋼釘一直在他的身體裡陪伴著他。今年2月，鋼板年限到期，張雲雷返回南京做了拆除鋼板的手術，之後休息了兩個月。「取了這麼多鋼釘，我現在感覺比以前好很多了，坐著再也不會硌得慌，走路也不需要人扶著了，就是站時間長了會痛，這個等到八月滿了整半年應該就會好了。」
休息的這段時間，張雲雷也沒閒著。「在家準備好多復出要用的東西，積累一些包袱，然後跟師父在一起呆的時間比較長，遇上一些問題就可以去找他討論，讓他幫我出出主意。」
2、
張雲雷最早是跟著唱鼓曲的姐姐開始接觸曲藝，聽姐姐唱《探晴雯》，「冷雨悽風不可聽，乍分離處最傷情……」小小的人兒根本不明白這唱詞的意思，但卻莫名被吸引。可容納觀眾不足百人的天津長壽園裡，臺上的姐姐認真地唱，臺下的張雲雷痴迷地聽。從頭到尾，不肯離去。
這一年，張雲雷5歲。
接著，一切都順理成章。拜師姐夫郭德綱，10歲學藝，12歲登臺。「小時候學藝，最痛苦的，是太枯燥。你能想像得到嗎？學貫口，一段《報菜名》，早上100遍，中午100遍，晚上100遍。別的小孩兒都在玩兒，我在背貫口，不斷地重複，錯一個字打一個嘴巴。」
12歲以後，張雲雷的人生是就是一條起起伏伏的曲線。甫一登臺，小辮兒就成了小角兒，底子厚，音色亮，會得多，演出都是壓軸登場。直到他的變聲期到來。
倒倉一倒就是6年。為了保護嗓子，張雲雷離開德雲社，四處打工，做過很多工作。最艱苦的時候，他一個人偷偷回到北京打工，沒地方住，晚上睡在麥當勞。
時間來到2019年1月。張雲雷收到麥當勞的邀請，擔任他們的推廣大使。「很感慨，拍廣告那天我就走神了，楊超越跟我說話的時候，我都沒聽，她說哎我跟你說話呢，可當時我的腦子已經飛了。誰想得到呢，那時候我每天早上從麥當勞走著去西單上班，後來我居然在那裡拍廣告，我說這可能就是命吧。」
「除了感慨，有沒有一絲驕傲？」記者問。
「有驕傲，但我也告訴我自己，不能驕傲，驕傲就會膨脹。」張雲雷說。
此時的張雲雷早已不再是那個因為不想背詞而跟師父對峙的叛逆少年，而是在歲月的磨練中漸漸明白了師傅當年的苦心。「沒有師父對我這樣的高要求，就沒有現在的我。所以我以後教徒弟我也會這樣教，包括我以後的小孩兒我也會這樣去教育。」
如今，張雲雷也收了自己的大弟子，這名弟子是師父郭德綱定的人選。「一開始說讓這孩子拜郭麒麟，後來師父就說那這又是於老師的徒孫，然後他說拜張雲雷，這樣不就是我徒孫了嘛。問我的意見，我就說，師父同意我就同意。」
3、
對張雲雷來說，記憶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是2013年。那一年，他終於倒完倉，回到了德雲社，回到了相聲舞臺，「走在馬路上都覺得自己比街上的所有人都要幸運」，因為他又做回自己最喜歡的事情。「那時候我和郭麒麟兩個人，每天起床後，就收拾收拾去小劇場演出，演完出，我倆就找個地方吃點夜宵，然後回家，覺得特別開心。」
「當時那個狀態已經是你比較滿足的狀態了是嗎？」
「我太滿足了。所以現在突然這樣了，我有點不適應，我到現在腦子還是懵的。」
「懵了這麼久，還在懵嗎？」
「還在懵，因為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那你現在覺得幸福嗎？」
「現在也幸福，但是不一樣。那時候的幸福，是因為我的工作是我的愛好。現在的幸福，是因為我對得起我的職業，我的付出也都得到了回報。」
從「我愛我的職業」，到「我對得起我的職業」，是成長與沉澱帶來的蛻變。從 「張小辮兒」，到被大家稱作「二爺」，張雲雷走了十五年。十五年，成長的當然不只有年紀，還有自己的業務能力和在行業裡的地位。可是張雲雷說他並不喜歡「二爺」這個稱呼。「但我還是更喜歡別人叫我辮兒哥，或者叫我雲雷，我覺得這樣更親切一些。但是大家叫『二爺』也都叫開了，所以隨他們吧。」
抗拒的也許不僅僅是一種稱呼，而是尊重衍生出來的距離感。
4、
很多人都是從一首改編版的北京小曲《探清水河》開始知道張雲雷。張雲雷愛唱，不管是傳統戲曲，還是現代流行，他都能信手拈來，被稱為德雲社的萬寶曲庫。
今年，張雲雷的微博認證悄悄發生了變化。在「相聲演員」之外，他又多了一重歌手的身份。
除了1月發行的單曲《毓貞》之外，張雲雷目前已經錄好了兩首單曲，發行時間待定，接下來還有幾支單曲要陸續錄製。
從最初唱流行歌被質疑為「不務正業」，到直面事業的轉型，張雲雷說他自己心裡有一桿秤。「我喜歡唱，我唱歌也是經過師父的同意，他如果說不可以，那我就不會去做，但是他同意了。而且我知道不管我做多少事，我的根兒還是在是相聲。」
於是便有了這樣的畫面：傳統的相聲演出現場，前幾個節目都是地道的相聲表演，但到了最後翻場的時候，張雲雷開始給大家唱歌，粉絲們舉起手中的螢光棒，匯成一片綠海。張雲雷在臺上唱，粉絲們在臺下跟著他一起唱，從流行歌曲，唱到京劇、評戲。
錄綜藝，拍雜誌，參加晚會，「將來有機會也想嘗試演戲」。忙碌的同時，四處奔波的張雲雷也收穫了很多。「比如，錄綜藝我收穫了很多朋友，最近在重慶錄完《極限挑戰》之後，我跟迪麗熱巴、賈乃亮關係都很好。」說「關係好」所言非虛，採訪結束後，張雲雷立即在休息室裡錄起了給熱巴的生日祝福視頻。
「你有了人氣之後，生活有什麼變化嗎？」
「我很氣人，我沒有人氣。」
「說一個你的優點和一個你的缺點吧。」
「優點就是，我還是挺敬業的。缺點就是，我不太聽勸，比較固執。比如有時候我媽讓我多帶點衣服，我就不。」
「人生中最慶幸的事是什麼？」
「最慶幸的是我沒有癱，然後我遇到了郭德綱。」
「你有什麼願望嗎？」
「沒有，我的願望都實現了，倒倉倒好了，身體也慢慢恢復了，又回到了舞臺，知足常樂。我人生中沒什麼遺憾的事，也可能是我還沒有遇到。等我40歲你要再來採訪我，也許我會有。到那一天，希望我的臉上沒有尋麻疹。」張雲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