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賈府,一向以「詩書禮儀之族」自居。但事實上,「詩書禮儀之族」的賈府,已經越來越不像樣子了。
寧國府中早就成了烏煙瘴氣的樣子,柳湘蓮說寧國府「除了門口的兩個石頭獅子乾淨,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基本上沒什麼錯,賈寶玉的小廝茗煙,都能在寧國府有相好。賈敬的孝期,賈璉偷娶了尤二姐,賈珍恨苦居喪,生了個「破悶之法」,帶著若干世家子弟,在寧國府的天香樓每天吃喝玩樂,無所不為。
主子們這個樣子,下人們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不僅在外各有「生財之道」,甚至於連內宅中那些丫頭婆子,也漸漸都開始不把主子們放在眼裡。
第六十回,賈環來給賈寶玉請安,剛好遇上芳官拿了一包薔薇硝。因為早就聽「女朋友」彩雲說過,「薔薇硝擦癬,比外頭的銀硝強」,賈環便一心要給彩雲弄一點薔薇硝。芳官因為這薔薇硝是蕊官給自己的,捨不得送給賈環,便包了一包茉莉粉,給了賈環。這也就算了,關鍵是芳官當時對賈環的態度,「賈環見了,就伸手來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擲,賈環只得向炕上撿了」。
滿滿都是不屑啊!這態度,跟應付一個乞丐也沒有太大差別了。就算「男女授受不親」,芳官不想讓賈環直接從自己手裡拿這包茉莉粉,也可以放在桌子上,或者讓賈寶玉轉交啊,她卻只是「向炕上一擲」。
賈環雖然在賈府中是個不得寵的少爺,可也是少爺,芳官在賈府中只不過是一個最低等的小丫頭。這態度,別說對待少爺,就是兩個平等的人,也實在說不過去。
榮國府中不把主子放在眼裡的,還有兩個不知名的婆子。賈母的八旬之慶,寧國府的珍大奶奶尤氏,每天都在榮國府中幫忙。這天晚上到了大觀園,看見正門和各處角門都還沒有關,彩燈也還吊著,就要找兩個管這件事的來。
沒想到,當尤氏身邊的丫頭,找到了兩個婆子,請她們去傳管事的人時,這兩個婆子漫不經心地說:「我們只管看屋子,不管傳人,姑娘要傳人,再派傳人的去。」這小丫頭也不甘示弱,道:「哎喲,這可反了,怎麼你們不傳人?你哄那新來的,怎麼哄起我來了,素日裡你們不傳誰傳去……璉二奶奶要傳人,你們可也這麼回嗎?」
沒錯,這兩個婆子,就是因為根本不把尤氏放在眼裡,才這樣對待尤氏派來的丫頭。尤氏作為寧國府中的大奶奶,在榮國府中遭到輕視,這事還真不是唯一一次。
不久之後,賈母留下尤氏吃飯,下人們給尤氏盛了普通的白米飯。這真的是賈府的上等米不夠吃了嗎?並非如此,只是因為當天探春也在賈母這邊吃飯,所以原來準備的飯少了。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也很簡單,只要這些下人們跑一趟,把探春的飯拿過來就行了。
可這些下人們如此對待尤氏,給她成下人們吃的米飯,說到底也是不把尤氏放在眼裡。
其實,不僅尤氏,連王熙鳳也曾經不小心,著了這些奴僕們的道。她曾經吩咐周瑞家的,等過了老太太的生日,再把得罪了尤氏的兩個婆子捆起來。可是周瑞家的出了王熙鳳的門,就把那兩個婆子捆了起來,以至於讓邢夫人好一頓寒磣王熙鳳。說到底,這也是周瑞家的在給王熙鳳製造難堪,因為王熙鳳曾經要把她的兒子攆出去。
賈府中的下人,已經越來越難管理了,他們也越來越張狂,丫頭不把少爺當回事,婆子也不把少奶奶當回事。為什麼「詩書禮儀之族」的賈府,會越來越亂,成了這個樣子?究其原因,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們都沒有做出什麼令人信服的事,把賈府折騰得烏煙瘴氣,這些奴僕們,自然也不會遵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