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爸爸剛乾完活回來,好想你!媽媽說你今天還在發燒,對不起!都怪爸爸媽媽沒有給你一個好身體,讓你受這樣的苦和罪;更怪爸爸糊塗,沒有及時給你上戶口、買醫保,害得現在沒錢給你治病。可是寶貝你一定要挺住,哪怕我賣掉自己的器官,我也要救你!」陰暗潮溼的地下室裡,每一個晚上在對女兒的擔憂中入睡,每一個清晨又在對女兒的希望中醒來,太陽每天落下又升起,掙錢救女兒!支撐我這個年輕的父親在北京獨自漂泊 。
我叫鄒園新,今年24歲,家在河南信陽市的一個小山村。我和妻子既是同鄉也是同學,來自兩個同樣不富裕的家庭,還在上初中時,我們就彼此有好感。後來我們打工也在一個城市,再次的相遇讓我們迸發出愛情的火花,我們走到了一起。雖然因為年齡不到領不了結婚證,不過在農村辦了酒席也就是公之於眾了,這種情況在我們那裡很普遍。2015年9月,我們的寶貝女兒鄒景曼出生了,19歲的我當上了父親,雖然自己也還是個毛頭大男孩,但已然感覺到肩上沉甸甸的責任。
因為沒有結婚證,孩子上不了戶口,小景曼成了「黑娃」,但這絲毫不影響景曼在太爺太奶、爺爺奶奶四個老人的呵護下快樂成長。2018年景曼3歲了,到了該上幼兒園的年紀,一直在外打工的我打算過年回家時辦結婚證,然後給孩子辦戶口、買醫保。然而就在這一年底,景曼的太奶奶突發腦出血被送往醫院緊急搶救,做了兩次開顱手術,花去了30多萬,掏空了家底才保住了命。一家人忙著救老人,開年後我們又早早出來打工,給景曼辦戶口買醫保的事就被耽擱下來,可誰也沒想到這卻埋下了巨大隱患。
2019年,4歲的景曼突然發燒了,吃了退燒藥也沒用,母親帶到縣醫院,醫生檢查說是病毒感染,打三天針就會好,但是三天後依然高燒不退。母親著急地打電話給我,我和妻子從打工地趕回家,帶著孩子去鄰省的武漢兒童醫院。查血後,醫生懷疑是白血病,我根本不相信,女兒一直活潑可愛,在幼兒園還被評為「快樂之星」。可到7月28日,骨穿結果把冰冷殘酷的現實擺在了眼前: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妻子放聲痛哭,女兒天真地問媽媽怎麼了?我看著女兒天真的樣子,心都在顫抖,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臨著生死考驗。
醫生介紹了治療方案,說現在白血病不是不治之症,但是治療費用高昂。這讓我看到了希望,然而一個現實問題卻讓我們全家人都很懊悔。因為女兒沒有買農村合作醫療,所有的治療費用只能自己承擔,治療費之巨讓我們全家都跟著傻眼了。妻子沒有責怪我,因為每年打工,我們都是早出晚歸,因為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我卻在心底罵了自己千萬遍,可這有何用?女兒病情危急容不得我後悔糾結,馬上辦好住院準備化療。景曼一直高燒,整整持續了26天,進院一個月化療才開始。
然而沒想到化療又是一波三折。第一個化療第4針,景曼高燒,這一燒又是14天,別人半個月做完的療程我們足足用了45天。第二個療程更是兇險,景曼肺部感染、口腔潰爛,皮膚脫落,特別是手指,因為不斷扎針,針眼密布,隨著抵抗力下降,這些針眼引起了嚴重感染,「爸爸我好痛」「媽媽,你快幫我吹一下……」看著女兒流膿流血,腫得透亮的手指頭我的心在滴血,這一個化療同樣超出了正常的一倍時間,用了36天。兩個超長化療一下就花去了20多萬,就連家中4個老人的「棺材本」也都花得一文不剩。
第三個化療一般的孩子會比較輕鬆,可是景曼再次出現意外。剛上大劑量的第二天,她的肺部就嚴重感染,高燒近40度出現昏迷抽搐。「孩子對藥物太敏感,身體又弱,能不能挺過去就看她的造化了。」醫生的話讓我的心揪得緊緊的,妻子飯不吃水不喝,拉著孩子的手眼淚譁譁地流,我心裡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我想回家睡覺……我不打針……我要奶奶」景曼呢喃著,嗓子早已哭得嘶啞。那一刻我真的閃過放棄的念頭,不是錢,而是怕女兒受不了這人間煉獄般的折磨!
女兒是頑強的,她挺了下來。直到第五個化療,治療才比較順利,而我們手中的借條也已經有厚厚的一沓了。我和妻子用各種辦法去借錢、貸款,可這無異於飲鴆止渴,我必須想辦法掙錢。我把母親接到了武漢來幫忙,自己計劃外出打工。臨行前夜,我心裡萬般不舍,女兒的狀態較好,她摟著我的脖子要玩「石頭剪刀布」的遊戲,聽著女兒咯咯的笑聲,我眼淚模糊一片,要是沒有這場病,她該多麼幸福呀!
景曼從小由我母親帶大,母親疼愛這個孫女更勝於當初疼愛我這個兒子。景曼生病後,母親每日以淚洗面,要到武漢來陪著。可是家裡有腦出血後身體一直沒有恢復的老人要照顧,無法脫身。這次把老人託付給親戚後,母親才能全心全意來照顧孫女。到武漢不久,母親的乳腺病就犯了,疼得無法入睡,之前檢查醫生就要她手術,我想回去送母親住院,但母親在電話裡哭著求我,說錢救一個人都不夠,只能用在刀刃上給景曼治病,我忍著淚,我不是個孝子,也不是個好父親。
2019年底,我給景曼辦了戶口,也買了醫保,孩子今後的治療有了報銷就可以幫襯一點。但2019年半年的費用40多萬全部是我們自己承擔,這對於任何一個農村家庭來說都是一座巨大的山。為了能快一點賺錢,我傾盡所有的去借錢,和親戚一起進了一大批河蝦,想趁著過年的黃金季節賺一筆,然而沒想到遭遇突如其來的疫情,不僅沒有掙到錢,還賠得血本無歸。我欲哭無淚,怨恨自己沒用,更怨恨老天不公,在那個寒冬的深夜裡,我一次又一次地想到了輕生,可我「解脫」了,女兒怎麼辦?家人又怎麼承受?無助的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哭了出來!
實在走投無路了,家裡準備賣掉房子,但農村房子一時沒人買。父母「腆」著老臉再次四處借錢,沒有人能信任我,我已經借不來錢。2020年4月份,身無分文的我前往北京打工,沒想到要隔離14天,之後北京也出現了疫情,工作很難找,我住在地下室裡再次灰心喪氣。晚上與女兒視頻,她甜甜地叫著爸爸,我又振作了起來。我到處闖,不管什麼活都幹,只要有錢,為了多掙錢,我常常幹到深夜,回到地下室想與女兒視頻,她卻早已睡下。
現在景曼正在進行第7個大化療,後面還有20個維持化療,12個骨穿和24個腰穿檢查,即使不發生感染,費用最低也得30萬左右。父親打零工的費用僅僅只能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我打工一個月只有幾千元,還抵不上女兒感染的一瓶進口藥。我已經欠下了太多的錢 ,後面的治療費用毫無著落。我不想女兒的人生定格在5歲,我期待她能好好活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