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雪從吳義家回來已經一周了,但她除了吃飯時千呼萬喚才出來外,其他時間都把自己反鎖在屋裡,拒絕跟姑姑過多交流,更是隻字不提吳義。這讓姑姑汪梅又多了一些憂慮和不安。
三年前,汪雪仗劍走天涯的夢想破碎後,失魂落魄地從深圳回來,身後跟著一個同樣垂頭喪氣的男孩,就是吳義,汪雪的男朋友——汪雪在深圳兩年唯一的收穫!
一看見汪雪落魄的樣子,汪梅積攢許久的怨氣和怒火,竟然發洩不出來,只如哽在喉般難受。三年前如此,三年後依然如此。
1.
汪雪作為家中的獨女,卻從小與爸媽八字不合。與爸媽交流,從來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成人後,與爸媽隔閡更深,事事與爸媽對著幹,爸媽乾脆對她不管不問。反倒是姑姑,一直為這個娘家唯一的後代操碎了心。
六年前,汪雪大學畢業後,既不願留在那個落後的地級市獨自打拼,也不願回家鄉整天面對爸媽。汪雪拉著行李箱,直接投奔了在省城定居的姑姑。
姑姑學歷不高,做藥品銷售工作,雖然早已經衣食無憂,但對自己的沒文化一直耿耿於懷,也因此對汪雪這個知識分子寄予了厚望。希望汪雪能夠學以致用,找一份好工作,賺錢不那麼辛苦。
但她不知道的是,以汪雪那樣的師範學院文科文憑,沒有人脈關係,想要在省城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其實也非常難!更何況,汪雪的性格既有文科生的清高孤傲,又有母系家族的偏激執拗基因遺傳,既不擅長人際交流,又不屑於為五鬥米而折腰。所以在汪雪投了無數封簡歷、無數次面試都無果後,汪梅急了,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汪雪找了份教師的工作,卻被汪雪一口回絕了:「我沒耐心整天跟在一幫小屁孩身後跑,這份工作不喜歡也不適合!」氣得汪梅差點吐了老血,但任憑她再怎麼苦口婆心的勸說,汪雪仍然不為所動,堅持只找自己理想中的工作,否則寧願在家呆著,也不願委屈自己。
汪雪過了幾個月吃了睡、睡了吃的舒服日子後,突然心血來潮,要跟姑姑做銷售,跑業務。汪梅告誡她做銷售又苦又累,擔心她做不了。可汪雪一臉鄙夷地說:「這麼沒技術含量的工作,連姑姑你都能做得了,我怎麼會無法勝任?」
汪梅只好給她買了電動車,開始帶著她掃街,對她言傳身教。可汪雪高漲的熱情只維持了半個月,就又心生厭倦,開始抱怨起來:「姑姑,你整天讓我幹的都是什麼工作啊?完全沒有技術含量,全憑臉皮厚,到處跟人說好話,我堂堂一個本科畢業生,天天走街串巷的看人臉色,丟不丟人啊?」然後開始消極怠工,汪梅忍不住說了她幾句,她就委屈得閉門不出,把汪梅視為萬惡的資本家。更可氣的是,她甚至趁汪梅去別的地市開展業務之際,偷偷收拾了行李,買張車票去投奔在深圳打工的同學,火車發動後才給汪梅發了條告別簡訊!
2.
去深圳後,汪雪仍然高不成低不就,勉強找份工作,卻連自己都養活不了。這時候,她又想起姑姑來,三天兩頭不是問汪梅要錢,就是發個連結,讓汪梅在網上給她買東西。汪梅雖然氣她不懂事,但仍然心疼她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容易,每次她提的要求都儘量滿足。這段時間,是姑侄二人關係最融洽的時刻。
在深圳兩年,汪雪既沒發展事業,也沒掙到錢,唯一的收穫是認識了和她同病相憐的男朋友吳義。
當汪雪把這個唯一的收穫帶到汪梅面前時,汪梅不由得對汪雪的眼光大失所望,這個吳義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不象是個能扛起生活重擔的人。否則不可能在深圳那樣的地方呆了幾年,仍然混得那麼差。
吳義和汪雪在汪梅家待了一個多月,期間吳義的表現證實了汪梅的判斷。背著吳義,汪梅勸汪雪和吳義分手,不出所料,汪雪對姑姑的反對,再一次勃然大怒:「姑姑,我是成年人了,我的人生我做主!求你別再指手畫腳了行不?」並且,當天就收拾行李,和吳義一起回了吳義遠在貴州的老家。
這期間,足有半年時間,汪雪沒和姑姑有任何一點聯繫。最後還是汪梅忍不住,先給汪雪打了電話,姑侄關係才緩和下來。
但汪雪的脾氣仍然陰晴不定。心情不好時,不管姑姑問什麼,都嫌煩,常常毫不客氣地回懟姑姑,嫌姑姑又囉嗦又OUT;心情好時,才對姑姑小心翼翼地詢問做個簡短的答覆。
3.
所以,汪梅對汪雪這三年來的生活,也只有個大致的了解:回到貴州後,依託爸媽的人脈關係,吳義進了一家不錯的單位工作,而給汪雪介紹的幾份工作,汪雪都不滿意,拒絕屈就。後來乾脆不提出去工作的事,一直在家閒著,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上網打遊戲,反正吳義掙的工資也夠二人開支了。
看汪雪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小日子的愜意,汪梅忍不住又提醒她:「你這麼年輕,完全有能力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怎麼就甘心靠別人養呢?何況你們還沒結婚,難道不怕吳義的家人看不起你?」
這話汪雪當然很不愛聽,毫不客氣地指責姑姑自己是勞碌的命,就見不得別人好命,分明是羨慕嫉妒恨等等,弄得汪梅無話反駁。
後來汪梅受哥嫂之託,勸汪雪趕緊結婚,既然都已經住到男方家裡去了,領了證才名正言順,娘家人也安心。可汪雪卻很不耐煩:「人男方都不急,作為女方,咱們總得矜持一點吧?主動要求結婚,倒顯得咱們是上趕著巴結他們似的!早晚吳義都會娶我的!你們閒著沒事幹,瞎操什麼心!」
汪梅氣得差點摔了手機,你無名無分地住到人男方家裡二年多了,還敢說矜持?還敢說不是上趕著巴結?那麼多年的書難道都讀到狗腦子裡了?怎麼還會如此拎不清!
汪梅發誓以後再也不管汪雪的閒事了!反正她已經是成年人,既然不聽勸告,要一條道走到黑,也只能由她去,頭破血流也罷,春風得意也罷,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4.
可沒料到,僅僅又過了不到半年,汪雪招呼也不打,就這麼突然地拉著行李箱,敲響了汪梅家的門。面對汪梅驚愕的目光,汪雪只淡淡地解釋:「想你了,回來看看你,不行麼?」接下來的幾天,汪雪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就算在飯桌上,汪梅想問問吳義,都被汪雪用別的話題搪塞過去。看汪雪反常的表現,汪梅已經猜到了幾分,但她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測,隱約還希望汪雪不是被拋棄了。
既然汪雪不願開口,汪梅就直接打電話問吳義,可吳義給的答案,卻如一記耳光狠狠打在臉上,隔著電波,汪梅也覺得無地自容:「你家汪雪,實在讓我無語!自打來我們家後,一天班也沒上過!不願掙錢我們全家忍了,但她連基本的家務也不做,整天就在家吃飯睡覺玩遊戲,還要我媽做飯洗衣伺候她!我勸她,她不但不聽,還跟我吵!我爸媽就我這一個兒子,娶個這樣不靠譜的老婆,以後日子怎麼過?她天生是少奶奶的命,我們尋常百姓人家伺候不了!」
汪梅沒等吳義發洩完,就趕緊掛了電話。望著汪雪緊閉的房門,心裡一陣悲哀。一個二十八歲的大齡女孩,在最該奮鬥的年齡,卻選擇了做只寄生蟲,枉圖靠別人過不勞而獲的生活,被拋棄時,除了一身臭脾氣,仍然一無所有!到頭來,終究還是為自己的任性不負責買了單!
只是自己的這間小屋,還能為她遮風擋雨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