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疏於言辭的人,看見漂亮的美女總是不知怎麼誇人家。腦子裡不過是些比如:你好漂亮、臉蛋漂亮、身材苗條之類的詞彙。那好,現在就來補補這一課,看看古代那些著名的辭賦家們,如:宋玉、司馬相如、曹子建、謝靈運之流是如何讚美美人的。
宋玉,是繼屈原之後又一位偉大的辭賦家,成語典故「陽春白雪」「下裡巴人」「曲高和寡」「宋玉東牆」都出自於他,傳說也是個美男子。宋玉的《神女賦》被稱為美人辭賦之祖,以後的司馬相如、曹植、謝靈運等人都有仿作。
說起美人辭賦,首先得從《高唐賦》說起。《高唐賦》產生了成語「巫山雲雨 」「朝雲暮雨」,讀者可能都知道,就是那男歡女愛的意思吧,其實人家原本就是字面本意了。原文為:「昔者先王嘗遊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遊高唐,願薦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其實,《高唐賦》主要描寫的是巫山神女行雲布雨之狀。
《神女賦》是在楚襄王夜夢神女後所作,才詳細描寫了神女的容顏、裝飾、儀態,溢美之詞充滿全篇。全篇著力從眉、眼、唇、步履、體態等方面,生動地表現了神女超凡脫俗的美,以及高雅的氣質和矯健的神採。
「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其盛飾也,則羅紈綺繢盛文章,極服妙採照萬方。」
「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遊龍乘雲翔」
「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視。眉聯娟以蛾揚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質幹之醲實兮,志解泰而體閒。既姽嫿於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
宋玉還有篇《登徒子好色賦》,就是典故「宋玉東牆」的出處。這篇賦寫的是宋玉的東鄰有個美女,這個美女對宋玉愛幕了三年 ,可宋玉並沒有動心。宋玉以此辯駁楚國大夫登徒子在楚王面前說他好色的讒言。其中有對東鄰女美色的讚美之詞:「……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是不是很耳熟?
不明白的是登徒子為什麼成了好色之徒的代名詞,他老婆可是「蓬頭攣耳,齞唇歷齒。旁行踽僂,又疥且痔。」登徒子還跟她生了五個兒子。這哪是好色,這是餓極了吧。不過,登徒子之名則比宋玉響亮了,而且經常被美女呼喚,幸也。
我們再看看司馬相如的《美人賦》,則仿作《登徒子好色賦》的痕跡就很明顯了。篇中說,鄒陽譖於梁王,說相如長得漂亮,要梁王注意,別讓相如隨便出入後宮。於是,相如也講了一個漂亮的東鄰女愛慕自己三年,而自己沒有動心的故事。只是加了一個美麗宮女因寂寞傷悲而對自己動情,自已卻秉志而辭的故事。
曹植的《洛神賦》是最著名的辭賦之一了,聲名甚至超過了宋玉的《女神賦》,這篇《洛神賦》說的是曹植遇見洛河女神宓妃的故事。有人說曹植這篇賦是為自己的嫂子,曹丕之妃、曹睿之母寫的,咱也就這麼聽一耳,不必相信。
此賦中亦言「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賦中說的是自己路過洛川,遇見洛水之神宓妃,通過對宓妃的體態、服飾以及肩腰頸發眉唇齒眼語骨步等細緻入微的描寫,塑造了一位風姿綽約、真摯純潔的神女形象,自己的愛慕之情,洛神也為自己之情所感,只是「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穠纖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瓌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
內有「出水芙蓉」、「明眸皓齒」、「明眸善睞」、「凌波微步 」、「吐氣如蘭」等成語,此賦真是誇美女好詞之集大成者啊!
而謝靈運的《江妃賦》也是對洛神的描寫,比之《洛神賦》則遜色了不少。「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佔八鬥,我得一鬥」,從《江妃賦》來看,大謝確實是輸給了曹子建。當然,實際上謝靈運之才也不會輸於曹植了。
南朝文學家沈約的《麗人賦》卻獨樹一幟,描寫的是一位普通美女。說的是沈約二十多歲遊於京城時,結識了一位藝伎並與她相約的情景。這篇斌通過實寫的方式,而異於楚辭以來以想像中美人為寄託的抒情方法。因其較短小,就錄全文於下:
有客弱冠未仕,締交戚裡,馳騖王室,遨遊許史。歸而稱曰:狹邪才女,銅街麗人,亭亭似月,嬿婉如春,凝情待價,思尚衣巾。芳逾散麝,色茂開蓮。陸離羽佩,雜錯花鈿。響羅衣而不進,隱明鐙而未前。中步簷而一息,順長廊而回歸。池翻荷而納影,風動竹而吹衣。薄暮延佇,宵分乃至。出暗入光,含羞隱媚。垂羅曳錦,鳴瑤動翠。來脫薄妝,去留餘膩。沾粉委露,理鬢清渠。落花入領,微風動裾。
賦中從靜態的「亭亭似月,嬿婉如春」,「芳逾散麝,色茂開蓮」,描寫美麗的體態相貌;到動態的「響羅衣而不進,隱明鐙而未前。」「池翻荷而納影,風動竹而吹衣。」描寫麗人慾到未到時的情景,也暗示了作者期盼的心情;再而相處時的情境「出暗入光,含羞隱媚」,「落花入領,微風動裾」,一個含羞帶怯、楚楚動人的麗人躍然紙上。這就是一個情節生動、描寫入微的才子佳人相會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