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明一派與BEYOND:香港樂壇的仙與俠

2021-01-15 遙望星光燦爛時

達明一派與BEYOND,無疑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香港興起的「夾BAND」潮裡最具代表性的兩支樂隊。浪潮洶湧而來終會退卻,只有這些為數不多經典碩果僅存。說起來兩支樂隊還頗有淵源,正如劉以達在早期玩的是極具實驗性的純音樂,BEYOND組建的早期,亦是醉心於ART ROCK;劉以達與早期BEYOND都共同參與過83年香港的葉山吉他比賽;兩者都是1985年出道。兩支樂隊風格迥異,卻在數十年的香港樂壇歷史中交相輝映。

83年獲獎選手的單曲合集

達明一派組建當年即被籤入香港著名唱片公司寶麗金,並迅速發行第一張專輯;想到BEYOND略為崎嶇的早年經歷,自資辦《永遠等待》卻等不來一個真正的伯樂,最後陳健添出現,BEYOND仍需要在地上與地下的邊緣地帶困苦地浮沉數年。比起達明,BEYOND是「搖滾樂隊」,這原生的屬性已經決定了它是受到香港的音樂工業體系排斥的,正如搖滾從來不是八九十年代的主流旋律。

而達明的旗號是「流行組合」,有了這個商業化的幌子,卻沒有表現出同期組合草蜢一般的諂媚,組合兩人在「流行」的普世態度的掩護下,更好地用極為個性的方法作出自我表達,達明的作品往往具有中國古典風格,而明明陰柔近乎於神經質的聲線亦成為了劉以達麾下的器樂,打造出審美功能與藝術性兼備的音樂作品。

達明一派演唱會的怪誕

BEYOND亦曾借「流行」這一旗號意圖「入屋」(粵語,獲得更高的知名度的意思),他們也真正做到了,當他們成為了風頭一時無兩的明星之後,「流行」與商業作為一支搖滾樂隊的偽裝面具,已經開始嵌進了皮膚;又發覺香港明星偶像的迭代速度太快,人太善忘,半年不見,再出專輯,等候的粉絲已經不似曾經狂熱。輾轉之下,他們仍執拗地想要搖滾下去,家駒離世,反而讓三子赤手空拳闖出搖滾新天地。

其實,在我看來,兩支樂隊都有著搖滾的內核,流淌著搖滾的血液,這在達明一派的作品裡,它是隱性的、潛在的。組合的兩位成員都在外國的搖滾樂的薰陶下成長,他們的作品也無法跳脫真正搖滾樂所關注的議題——和平、自由與平等,與BEYOND一樣,他們唱的從來不是盛世的頌歌,亦不會拘泥於鶯鶯燕燕的情愛故事。兩者都是香港樂壇發展史上的奇葩,那也是為什麼他們可以成「仙」、成「俠」。

可能在大眾心中,如今BEYOND的知名度已經遠超達明一派,但反觀當時,黃家駒領導的BEYOND,分別被達明與草蜢在派臺成績上被壓制,達明一派連續在88、89年獲得叱吒樂壇樂隊/組合金獎,BEYOND位居其後;草蜢更是以大熱之姿包攬接下來六年的組合金獎。直至家駒意外去世,黃貫中擔起樂隊製作大旗,樂隊才在1996年獲得金獎,並蟬聯多年。

當時達明一派獎項成績在爆紅的BEYOND之上並不是不可理解的,為他們作支撐的製作團隊更加精緻,例如達明一派的詞作團隊包攬了香港當時最為頂尖的詞人:陳少琪、林夕、周耀輝,他們的詞作作品或悽美婉轉、或氣勢宏大、或一針見血,BEYOND當時的作品多由四子包辦,或交由劉卓輝處理,相比之下仍是遜色不少。還有一個細節,便是達明一派的數張唱片都是由張叔平製作的,可見其製作陣容之強大。

細緻的分工確保了精緻,就算是同樣表達對社會現象的一些看法,達明一派的表達方式與BEYOND的表達方式都大為不同,若你願意細品,或是你根本就是兩個樂隊組合的樂迷,你會輕易地發現,達明一派歌曲中那些細膩情感的吐露是BEYOND的作品所缺乏的,你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其中的深度。但在BEYOND的歌詞中,一切都直白甚至市井,但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表達,同樣具有深厚情感,並更具力量。然而一樣的是,他們都不懈持有一種真正的搖滾精神,關注社會,抨擊時弊,保持悲天憫人。

表達形式的不同並不阻礙達明一派與BEYOND的交情,實際上,雙方擁有著緊密的合作關係,並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早在88年,已經憑藉《石頭記》大獲成功的達明一派邀請了BEYOND成員黃家駒、黃貫中與黃家強來參與《你還愛我嗎?》的製作中,歌曲中某段間奏的吟唱便是來自黃家駒。

到1990年成名了的BEYOND推出音樂特輯《勁BAND四鬥士》,達明一派都獲邀在影片中出鏡,並大談對BEYOND的看法。

到明明與黃貫中都單飛發展時期,雙方仍貢獻了不少精彩的同臺演出,在某場音樂會演唱達明金曲《馬路天使》,是黃貫中在一旁靜靜地為明明彈吉他伴奏。2005年,BEYOND宣布解散,並進行世界巡迴演出,當中被視為經典的一場,便有達明一派作為嘉賓參與演出。或是BEYOND的樂迷們都明晰,BEYOND歷年的演唱會都極少邀請嘉賓,除了由家駒好友梁翹柏與BEYOND樂隊前成員劉志遠組建的樂隊浮世繪在1989年擔任真的見證演唱會嘉賓,便輪到了16年後的達明一派。

達明與BEYOND,現已不需糾結於榜上的排名,也再不屑於一較高低,他們在短暫而輝煌的香港樂壇的歷史上,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說是競爭也好、說是互相扶持也罷,他們雙方相互成就,都成了香港樂壇發展史上不可越過的豐碑。而當年參與競爭並持續多年穩居榜首的草蜢呢?他們的作品是否可像這兩樂隊組合一樣在數十年的洗禮之後仍歷久彌新?我想是未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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