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健翔:拜金主義危害論 狗熊掰下的又一棵玉米

黃健翔：拜金主義危害論 狗熊掰下的又一棵玉米 SPORTS.SOHU.COM　　2004年5月19日09:51　體壇周報  　　5月18日，中國足協和前國奧教練組開始總結。人們一直希望總結要有誠意，而不是敷衍塞責、避重就輕，甚至拉出替死鬼。黃健翔的「跟著狗熊前進」專欄，內容就是拎出一些一貫容易被拿出來做替死鬼的概念，進行正本清源。上篇核心概念是「技不如人」。

　　上周筆者開始的「跟著狗熊前進」系列反思探討首先把「技不如人說」做了分析，並提出了一定要緊緊跟在中國足球後面，看看到底會作出怎樣的反思的觀點。今天繼續。令人高興的我的同事建宏已經在上周公開撰文，喊出了「要將反思進行到底」的口號，看來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這很讓人感到鼓舞。

　　在國奧最後一場比賽前，我們聽到了這樣一種說法，即隊員相互之間攀比收入、拜金主義思想泛濫，導致隊內氣氛惡劣，隊伍戰鬥力受損。甚至有很具體的描寫。

　　這種說法極其陰險，儘管也極其老套惡俗，但是在中國的環境裡往往容易得手。其基本作用原理是：當業務問題的深究會引火燒身的時候，手中握有權力的人首先會在手下人當中找出一些所謂「做人有問題」的人來，然後就開始用春秋筆法或者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的千古老招，找點兒普通人都難免的缺點或不足（甚至都算不上缺點不足），然後放大、扭曲，並最終將輿論導向他們理想的方向，那就是：這個人思想有問題，而且一直有問題，事情沒辦好根本就是他的原因。這些人此時特別害怕的是有人突然問一句：當初可是你看上他、任用他的啊？而且就算是他犯了錯誤，也有一個過程啊？在這個過程裡，你老人家幹什麼去了？

　　回到具體問題。「拜金主義」這樣的大帽子如果在十年二十年前，還真是夠嚇人的。可是現在，只要你的錢不是偷的搶的貪的騙的，是合法經營依法納稅之後得來的，你有多少錢都沒關係，憲法裡剛剛寫進去保護人權和個人私有財產的話，追求財富已經成為社會認可的一種普遍人生理想，財富也是衡量個人價值的重要尺度。換句大白話，有錢、愛錢，早已經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根本在於如何掙錢。

　　年輕人聚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又幾乎與世隔絕與正常生活隔離，除了訓練開會睡覺吃飯，天天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打量，電遊也不讓玩，你說讓他們聊點什麼好？談文學談理想談人生？還是談女人？我看聊聊收入，議論一下各自俱樂部的經營財務狀況，聯繫自己的切身利益，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寫這篇報導的同行，我想問問你，你們同事之間難道從來不互相打聽這個月你拿了多少稿費他得了幾多獎金之類的嗎？你們算不算拜金呢？至於隊員內部的所謂「貧富差距」是影響團結導致凝聚力下降的原因，我看根本就是胡扯——巴西隊法國隊內部就沒有貧富差距了嗎？曼聯皇馬阿森納呢？別跟國外的比，單說咱們自己的，2001年的時候杜威才掙多少錢？那時候的國家隊內部個人收入差距有多大？影響了團結嗎？

　　再看看收入差距形成的原因：第一是甲A和甲B俱樂部的工資待遇差別，這實在太正常了，而且也是分級聯賽的必然現象；第二是冠軍球隊和其他球隊的收入差異，這也合情合理，沒拿過冠軍的、拿過聯賽冠軍的和拿過多次冠軍的隊員之間，收入自然有差別；第三，在俱樂部打主力和打替補的，打主力多年的和剛打上的隊員之間，也必然有收入差異。大連那幾個隊員1999年就進入一線隊了，閻嵩等幾人更是當打主力，拿過好幾次冠軍，多掙點錢怎麼了？筆者在2002年初為孫繼海主持婚禮的時候見到當伴郎的閻嵩，穿戴大方樸素低調，根本不象有些大牌球員那樣從頭到腳的頂級名牌，一看就是個老老實實踢球掙錢孝順父母的好孩子，怎麼可能去和別人炫耀自己掙了多少錢？你以為他腦子有問題啊？

　　換個角度說，這些隊員難道沒看見2001年世界盃出線後，國家隊那些大哥們掙了多少獎金、廣告費和商業活動出場費？他們難道不明白個人利益榮辱與出線與否息息相關？如果真正的「拜金」，就應該有「重賞之下」的勇夫出現，可是我們怎麼這麼荒唐，在根本沒有看到金錢刺激的激勵效應之後，竟然就聽到了「拜金主義」的危害了吶？怎麼這錢到了我們這裡，只有壞作用沒有好作用了呢？

　　女足的奧運會出線，得到了足協的200萬重獎。筆者對此一萬個贊成，女足掙得太少，該獎。但是回過頭來足協就給年輕的正在經歷換血陣痛的女足加了任務——雅典奧運會要取得好成績。明白人都知道女足應該為2007本土世界盃和2008北京奧運會做準備，不應該過分追求眼前成績，可是足協呢？前腳獎金送到，後腳就給姑娘們加了壓力。你說這是什麼意思？給人什麼感覺？到底誰拜金？

　　再說國奧隊的球鞋事件。長期以來，我們的各級國家隊都統一穿阿迪達斯，連鞋也統一了。但是，這違反國際通行規則：球鞋是球員的個人選擇。法國隊服裝是阿迪達斯，但是亨利等幾人穿的是耐克鞋；皇馬穿的阿迪達斯服裝，但是羅那爾多、卡洛斯和費戈穿耐克鞋；巴西隊耐克的服裝，大多數球員也穿耐克鞋，但是裡瓦爾多就穿美津農。類似的例子大家只要留心，隨處可見。可是，我們這裡卻這樣堅持著，濫用「國家隊」的神聖名義，對球員的個人利益進行剝奪和侵害，在這個問題上，足協是典型的又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用行政的權力行市場的方便。足協和阿迪達斯之間籤的是一份商業合同，球員和其他品牌之間籤的也是商業合同，在商言商，憑什麼你那合同就比別人的合同厲害？我就不信你如果不把球鞋這一塊利益給阿迪達斯，中國各級國家隊就沒衣服穿了？阿迪達斯跟法國隊怎麼可以在亨利面前妥協？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今後，李鐵就沒法在國家隊的比賽裡穿上他的「鐵系列」，這必將影響他的個人利益。在這樣的問題上，不要喊革命口號，也不要用大帽子大道理壓人，而是要尊重經濟規律遊戲規則。

　　去年夏天，姚明就可口可樂公司在其產品上使用自己肖像一事打了一陣子官司，原因與此極為相似：姚明個人籤約了百事可樂，而國家男籃則籤約了可口可樂。此事當時十分轟動，一來因為涉及的財富數額巨大，二來因為姚明的人氣，三是兩個相關品牌的影響力。最終雙方庭外和解，姚明撤訴，而可口可樂公司在非正式地道歉之後，再也沒有在中國市場的任何產品外包裝上使用姚明個人的肖像。當事各方沒有因此受到任何不利影響，因為一個遵守規則尊重別人利益的企業或者個人，只會贏的更多的信任和好感。

　　值得注意的事，儘管在案子的初期也有過一些人跳出來，給姚明扣「置個人利益於國家利益之上」的大帽子，但是這樣的聲音很快就被理性的輿論和法制的邏輯壓倒。這一事件可以說是中國體育推向市場推向職業化國際化的一個裡程碑，其影響之深遠將在今後，隨著中國體育更加全方位地進入世界體育市場而突顯出來。

　　可是，我們的國家足球隊現在還在用老套的思路對待這樣的現代問題，用壓和堵的辦法來「治理」，維繫著自己的小集團利益，而其前提和代價是犧牲了球員個人的利益，破壞了市場規則。我甚至在懷疑能否用「個人利益」的字眼來概括，因為據媒體報導，涉及此番球鞋衝突的球員幾乎佔了大半個主力陣容，已經不是哪一個人的事情了。如果因為球鞋的問題影響了比賽，那不論誰對誰錯，受損害的總是中國足球自己，單方面的批評壓制只能解決一時一事，不能避免今後的重複。如果一定要認定這一事件裡的確存在著拜金現象的話，那就應該雙方各打五十大板，都在不夠職業不夠合理合法地拜金。足球能不能從籃球那裡學點什麼呢？

　　好了，關於所謂「拜金主義危害」的分析就抓這幾個現象說說，下周咱們說說什麼呢？讓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