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報記者 丁亞菲 宋曉珊 實習生 尹楠
汪金陵的日記一頁頁展開,一個個時代呼嘯而去。回顧過娛樂、潮流和購物票之後,今天,讓我們通過他的日記看一看三年自然災害、「文化大革命」和改革開放吧。
■ 日記摘錄
1956年3月30日
1. 3歲小孩就問你看見毛主席沒有。
2. 剛一回來媽不在家,小妹妹去挑糞掙工分去了,十挑糞計一分。
3. 家裡一頭黃牛入了社能作保50元。
4. 四月一日到舅姨家去,晚找李景民同學見面,普遍反映缺糧,吃不到饃,姨家就炒些豆充飢,老百姓吃糠面,煤、鹽錢都沒有。
5. 最近高寨,牲口又死了幾頭,原因沒有東西喂,活又多,拉拉就走不動了。
■ 背後故事
飢餓,是印在記憶中的疤
有些時代一旦走遠,會留下許多發黃的記憶。汪金陵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日記中充斥著飢餓帶來的震撼,或許你從未經歷過。
當初一句「到武漢上學了」,汪金陵就離開了家鄉。1959年,汪金陵被調回當時河南省氣象局工作。
下車了,汪金陵清晰記得,9年前滎陽車站周圍是片遼闊的田園,通往城內的是一條羊腸小道,旁邊是破敗不堪的茅草房。而現在新房、廠房和工廠,煙囪冒著黑煙,平坦的公路上跑著汽車,遠眺一座巍峨鐵塔直入雲霄。
工業和交通上的巨變,讓汪金陵無限感慨「不像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家鄉」,然而家中的景象真實地揭示了生活殘酷的一面。在10月3日的日記上,汪金陵寫到家裡的糧食配額:父親(1斤),母親(14兩),大妹、二妹(12兩),三妹、四妹(9兩),當時的1斤等於16兩,也就是說汪金陵處於發育期的三妹、四妹每人每天的糧食配額也就是半斤多一點。
「家鄉已經久旱無雨。」汪金陵寫道,莊稼收成不好,社員糧食已經減少,目前全體人員正集中全力抗旱種麥,社員300人集中在燕河水渠抗旱。
這一切都只是個開始,一年後汪金陵下鄉工作,從不向兒子求助的父親扛著一身「餓骨」找到了他,為的就是給家裡的母親、妹妹們多省一份口糧。父子二人共用汪金陵一人的口糧顯得捉襟見肘,父親的肋骨一天天撐起了衣服。
還好很快到了9月底,地裡的紅薯成熟了,農民先把壟裡的紅薯用鎬刨出來運到家裡,但是地裡還殘留一些白薯沒有被刨出來。一場「倒」白薯的大軍浩浩蕩蕩地從城市開向農村。汪金陵和父親沿著壟不停地向前刨,就像土撥鼠一樣,大約一兩個鐘頭可以刨半小口袋白薯,曬乾了以後儲存起來,就成了經久耐食的「壓縮餅乾」。
令人慶幸的是噩夢般的三年自然災害終於熬過去了。汪金陵認為,災難坑害了人們,也考驗了人們,更鍛鍊了人們,災難也是一筆不可缺少的寶貴財富。無論遇到多少多大的困苦,汪金陵一想到三年自然災害的苦難,總能發現一些令自己喜悅的事件。
■ 日記摘錄
1975年12月13日
汪東被批准加入紅小兵。
附:紅小兵申請書
我叫汪東,女,今年9歲,貧農成分。紅小兵是毛主席的好孩子,我最聽毛主席的話。我要生為保衛毛主席而戰鬥,死為革命而獻身,早日爭當一名毛主席的紅小兵。我要以實際行動努力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積極參加校內外勞動,認真聽講,尊重老師,服從領導聽指揮,與同學搞好團結,按時完成作業,努力完成老師交給的各項任務,不驕傲,不自滿,努力克服缺點,不斷前進。
特向領導申請參加紅小兵。
■ 背後故事
幫女兒「起草」紅小兵申請書
在汪金陵的記憶裡,那個年代的天是藍的,衣服是綠的,所有一切都是革命的。
1966年,「文化大革命」在汪金陵尚未察覺的時候,來到了他的身邊。
如今,他只記得,那年他被抽調去周口淮陽搞「四清」運動。從淮陽回來之後,就迎來了批判吳晗、鄧拓的浪潮。如今想來,這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前兆了。
會議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大家都不敢無所顧忌地說話,儘量平淡地生活著。當到處都是頭戴綠軍帽、身著綠軍裝、腰間束武裝帶、左臂佩紅袖標,手握紅寶書的紅衛兵時,汪金陵也買了一身綠軍裝。
隨著紅衛兵到各地串聯的潮流襲來,火車站、汽車站……到處擠滿了進行「革命大串聯」的學生。就在這樣的潮流中,汪金陵所在的太康也迎來了一批從開封來的紅衛兵。年紀從八九歲到十幾歲不等,人手一本毛主席語錄。在太康住了近一個星期之後,這幫孩子們就離開了。「他們畢竟還是孩子,並沒有做什麼壞事。但我們還是躲著。」
當時間來到1975年,汪金陵的女兒汪東已經上了小學二年級。她告訴父親,要加入紅小兵(紅衛兵也稱紅小兵),汪金陵欣然同意了,還十分高興地幫女兒「起草了」申請書。
汪金陵事後回憶,在那個年代,能當上紅衛兵是一種榮譽。紅衛兵由北京學生「發明」後,最初只有「紅五類」(工人、貧農、下中農、革命幹部、店員)的子女才能參加。除此之外,加入紅衛兵要寫申請,還要學習好、覺悟高等很多條件。
汪金陵只記得,女兒把加入紅小兵當做了一件很驕傲的事,還為此拍照留念,「就像後來的孫子他們加入少先隊員一樣」。如今,紅小兵已經成了汪金陵久遠的回憶。在他看來,加入什麼不加入什麼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做好人、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