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俐回來了。
2020開年第一部作品,便是出演《奪冠》中的「鐵榔頭」郎平,帶領中國女排四處出徵,寸草不生,讓人熱血沸騰,熱淚盈眶!
女皇出演女皇,這是一次「咖位」對等的飾演。鞏俐再一次貢獻出「連背影都像」的演技,毫無意外地徵服所有人。
只要她願意回歸鏡頭,永遠都是最光芒萬丈的那一位。
55歲的鞏俐,又迎來新的開始。
年輕的新娘九兒上了喜轎,猛然掀下自己的蓋頭,把喜娘「蓋頭一掀起必生事端」的叮囑拋諸腦後,露出那張倔強不屈的臉。
這是電影《紅高粱》裡經典鏡頭之一。
而為了找到合適的「我奶奶」,導演張藝謀當年可是大費周章。
他曾看遍了助理推薦的中戲學生,可是總覺得他們被課堂「馴化」得缺少了一些野性,和那片熱血的紅高粱格格不入。
意外中,他看見一張生猛面孔——那就是鞏俐。
「偶然地看到她,很清秀,臉也很小,但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魅力。」
電影的原著作者莫言本來心儀史可,認為風姿綽約的史可更像小說中豐乳肥臀的「我奶奶」。
鞏俐那張臉過於「不諳世事」、「憂慮重重」。
然而導演張藝謀卻力挺鞏俐,認為「鞏俐比史可更有'味道'」,直接拍板定下來了「九兒」。
這對第一次執導電影的張藝謀來說,是一種壓力,對從未拍過電影的鞏俐來說,也是一種忐忑。
每天晚上主創們在一起開會討論劇本、鏡頭,把第二天要拍攝的東西全部捋順弄明,絕不放過一處細節。
敬業的演員遇上專業的團隊,每一個人都如此激情四射,鞏俐在這五個月收穫了拔節式的成長。
在那片充滿「血色浪漫」的高粱地裡,張藝謀和鞏俐常常主動溝通和靠近,他想了解他親選的女主角,她想了解她信賴的導演。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學生和一個初次執導電影的導演,這樣一開始並不讓人看好的組合,交出了中國第五代導演走向國際的第一份滿意答卷。
1988年,這部電影一舉拿下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最佳影片,人們記住了敢愛敢恨的九兒,也認識了被張藝謀「捧紅」的鞏俐。
人們在九兒的微微一笑裡看到了最好的張藝謀,而鞏俐的目光越過張藝謀的鏡頭,似乎看到了兩人的未來。
接下來兩人合作的《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張藝謀的每一部女主角唯有鞏俐,每一部都蜚聲國際。
這成就了張藝謀,也成就了鞏俐。
出道就站在華麗的起點上,鞏俐毫不否認自己的幸運。
更幸運的是,她遇見的不僅僅是伯樂,還是同時打開她事業與愛情的「命中注定」。
張藝謀對團隊要求極高,而鞏俐對得起他的每一個鏡頭。
拍《紅高粱》時,鞏俐只有19歲,連高粱都不認識。
她跟著劇組提前去荒涼的高密體驗農村生活,為一個挑水就要練習一個多月,拒絕用空桶,肩膀磨破了皮。
拍《秋菊打官司》時,她毫不顧忌地扮醜扮土,用肥皂洗頭把頭髮變得毛燥粗糙,琢磨吃麵哧溜嘴的細節,只是為了貼近陝西村婦的角色。
鞏俐把演員的高光時刻都展現在張藝謀的電影裡,她是他的繆斯,是他寧願拋下一切牽絆都要熱愛與追隨的夢。
她亦用深情享受這些激情,她心中有一個夢,陪他燃燒一把,為他洗盡鉛華。
只是8年後,「我們什麼都有了,卻沒有了我們」。
1995年拍完《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後,張藝謀用「從今往後,這個女人跟我沒有半點關係了」回絕了鞏俐想要結婚的渴望。
他們結束了感情,也結束了兩人合作的黃金時代。
情理之外,但又仿佛意料之中。
悲傷中,她突然記起18歲的自己,被問到想成為什麼演員時,堅定地回答:「大家不是都說我像山口百惠嗎?其實,我自己不這麼認為,我就是我,我是鞏俐,我要別人說:『我長得像鞏俐』。」
這份生猛,恐怕就是最真實的她。
她在事業中苦苦追尋,卻為何要因愛情而迷失?
對於鞏俐來說,第一次認識到,所謂「註定」未必不是劫數,往後餘生,無論事業和愛情,她能抓住的只有自己。
沒過幾年,中國又出來一位國際影后章子怡,她是謀女郎出身,在剛出道的時候,被人叫「小鞏俐」很多年。
近兩年爆紅的劉敏濤,當年以全省第一名成績考入中戲時,老師也是將她按照「小鞏俐」的方向去培養的。
而鞏俐1993年隨陳凱歌《霸王別姬》劇組來坎城電影節時,身著的白襯衣和包臀裙,在海邊的隨手一拍,也成為了很多女星爭相模仿的經典場景。
她如同一面旗幟,一直被模仿,卻從未被超越。
她說過的話,不動聲色地成了真。
離開張藝謀的她,什麼也沒帶走,唯獨帶走了演技的穩紮穩打,和對藝術的執著認真——那是她作為演員的基本。
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便會無所畏懼。
鞏俐從此將路走得更遠,拓展著不同地方、不同導演、不同類型電影的可能性。
2005年,她首次參演好萊塢電影《藝伎回憶錄》,飾演日本沒落藝伎。
電影拍了5個月,拋扇子她練了5個月,每天2000下,硬生生得啃下了這個藝伎的專業技巧,將扇子舞得眼花繚亂,將一個藝伎的驕傲與鋒芒表達得淋漓盡致。
《2046》她是穿著旗袍搖曳生姿的蘇麗珍,她可以把導演的鏡頭吸引一千尺底片,每個鏡頭都給出不一樣的呈現。
喜歡慢工出細活的王家衛說:「讓攝影機跟著她就好,我們願意花時間等待一朵美麗的花朵綻放。」
她在婁燁的《蘭心大劇院》中扮演一位表面是風光無限的大明星,暗裡是神秘複雜的女間諜。
為了演好這個被她稱之「百年不遇」的角色,她前期搜集了大量資料,一有空就在房車練拆槍,甚至學習催眠術。
她的專業與認真甚至讓婁燁主動刪減了人物細節:「鞏俐自身的魅力完全足夠了。」
《奪冠》是她與陳可辛導演的第一次合作,也是第一次出演體育題材影片飾演特型人物。
她早早進入女排訓練場摸底觀察,認真練起排球,悉心做好筆記,只要她站在那裡,就能給予忐忑的陳可辛最大的安全感。
呈現在熒幕上的郎平就是郎平,連一點鞏俐的神態都不曾流露。
換一部戲,換一張臉。
鞏俐,從不會讓任何鏡頭失望。
她的敬業精神徵服了每一位合作過的導演,從此在國際上提起中國女演員,她總能佔據首屈一指的一席之地。
拿遍歐洲三大電影獎項的最高榮譽,晉身各大國際電影節評委會主席,紅毯上最具標誌性的中國面孔。
無數優秀作品傍身,無數專業好評加持,她的身上,散發出一個經歷過青春疼痛的大女人,所擁有的驕傲和霸氣。
鞏俐在事業上走出了張藝謀,一別數年後,她釋然:
他是我的青春期教育。很多東西都是他給我的,那是後來才領悟的。他的平和低調,他的刻苦,包括他從不張揚的野心。人總是要付出代價才能明白一些道理……但是我還是很感激遇見了他。
離開鞏俐的張藝謀,再也沒有固定用一個女主角,作品陷入了口碑與市場的博弈,生活也被攪進一水兒的風波,成為了娛樂頭條的常客。
但他依舊坦蕩蕩地肯定:「鞏俐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
成年人的感情,沉澱不只有愛情。
而不再執著於情感,反而會記得更好的對方,做到更好的自己。
2014年,轉型商業片很多年的張藝謀,想要回歸最初的信仰。
他買了嚴歌岑《陸犯焉識》的版權,拍攝的電影就叫《歸來》。
女主角,他毫不猶豫邀請了鞏俐。
作為「知己知彼的好朋友,默契到不用多說一個字」,不同的是,她是演技爐火純青的演員,他是執導強烈準確的導演,這是一個試圖找回舊時光的人,一往情深講述兩個人回憶的電影。
這部潛心之作賺足了觀眾的淚水,迎來了各種盛讚,卻在第一次參評的51屆金馬獎上兩手空空。
張藝謀只是沉默。
鞏俐直接表達了不滿:
我這次來金馬獎,特別感謝金馬獎給我這次機會,讓我了解一個不專業的電影節是怎麼樣的,而且一個不公正的電影節,會讓所有藝術人員瞧不起。
有資格說這些話的人沒她勇敢,敢說這些話的人沒她有底氣。
她早已不需要用任何獎項證明自己,也無法容忍一個獎項顯而易見的不公,踐踏所有主創的心血。
如果你輸在某個規則上,就改變這個規則。
五年後,鞏俐受李安的邀請,出任金馬獎評委會主席,面對部分媒體的齟齬,她公然放話:「有我鞏俐在這裡,公正就在這裡。」
而也是在這一年,張藝謀數年磨一劍的《影》在金馬獎上大放異彩,提名12項大獎,最終獲得最佳導演,萬眾矚目,實至名歸。
張藝謀在臺上激動不已:「我拍了四十年電影,第一次提名金馬獎導演。」
臺下的鞏俐飽含熱淚。
「事隔經年,假若他日相逢,我將何以賀你?以眼淚,以沉默。」
幾年前鞏俐在接受楊瀾的採訪中, 這麼說起她現在的感情觀:「我覺得婚姻,它只是一張紙而已。」
她說出了和張藝謀同樣的話。
早已不在意那曾帶給她重擊,讓一直拍戲漂泊無依而沒有安全感的她一度絕望的東西。
倉皇的歲月裡,她也曾一度以為婚姻能給一個女人歸宿,直到經歷後發現,如果婚姻要的太多,她給不起。
如果愛情需要靠婚姻存在,她不願以此維繫。
現在她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反而開始理解這句話的意義。
以前說她是「鞏皇」,她強大的氣場,不再來源於任何人的承諾,而是來源於她自己實力上的底氣和硬氣。
現在她少了殺氣多了大氣,少了脾氣卻多了正氣。
她面對國家大義,冷漠地發怒;
面對各種場合中最高禮遇,又明媚得耀眼。
除了當演員,她什麼都不會做。
但戴得起冠,承得起重,不因追逐時間而焦慮,也不因等待歲月而倉皇。
這樣活得通透的女人,反而散發出更加強大的魅力。
於是她收穫了自己想要的愛情,大方地牽著法國電子樂大師讓·米歇爾·雅爾走在巴黎街頭,那是這個世界上,和她一樣優雅而有趣的靈魂,在音樂界呼風喚雨的皇帝。
雖然一個53歲,一個71歲,但他們相愛,就像一對年輕甜蜜的小情侶。
他們在藝術上、生活上、價值觀上如此合拍。
鞏俐把最多的笑容給了他,那是輕鬆的,從容的,滿足的。
米歇爾曾十分開心地談起他們的愛情:「我認識鞏俐很長時間了,知道她的為人,她很有才華,代表著當代的中國女性。」
有事業、有思想、既獨立,也溫柔,這是米歇爾心裡的鞏俐,也是鞏俐終究想要成為的自己。
「你做三四月的事,在八九月自有答案。」
你在年輕時候攢足了能力,你的美麗就不會枯萎,你的勇敢便有答案,你想要的一切就不會辜負那些咬著牙孤注一擲的堅持和努力。
不會枯萎的女人,永遠都有最美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