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彭敏|偷書偷出一個中國成語大會總冠軍

2021-01-09 浙江在線

2016-02-03 19:38

彭敏自己這樣闡述書裡所重現的心路歷程——如果我們不能給自己一張耀眼的文憑、一段盪氣迴腸的愛情,那麼,我們還可以給自己一個九成九會遭到嘲笑的夢想。因為,總有一天,它會讓你閃閃發光,給你一個逆襲的人生。

浙江新聞客戶端編輯 屠晨昕

2月1日晚,央視2015《中國成語大會》收官大戰,上演了一起「書蟲逆襲女神」的高潮。彭敏與李劍章的作家組合「PM2.5」兩度逆轉,力壓最近因為高顏值和霸氣猜詞走紅的「白話靈犀」(張鈺樺與白娟),生生搶下了2015《中國成語大會》年度總冠軍。

年度個人冠軍則被鳳凰文化的彭敏摘得,他以4場個人冠軍和65%的正確率成為年度「最強漢字達人」。

在舞臺上,彭敏詩詞歌賦張口就來,堪稱「背詩機」,被網友大讚「神人」。

對於畢業於北大中文系、供職於《詩刊》的湖南籍文藝青年彭敏而言,這幾天是雙喜臨門。除了當上冠軍,他的一本書也出版了,書名叫《被嘲笑的夢想,總有一天會讓你閃閃發光》。

彭敏自己這樣闡述書裡所重現的心路歷程——如果我們不能給自己一張耀眼的文憑、一段盪氣迴腸的愛情,那麼,我們還可以給自己一個九成九會遭到嘲笑的夢想。因為,總有一天,它會讓你閃閃發光,給你一個逆襲的人生。

由彭敏、李劍章組成的pm2.5組合獲得第二屆中國成語大會年度總冠軍

「我的整個人生都是偷來的

卻只能像孔乙己那樣去辯解」

這段逆襲人生的起點,在於年少時的那段偷書經歷。

彭敏的家鄉,在湖南一個髒兮兮的小鎮。小地方圖書資源極度匱乏,小時候家中經濟又相當拮据,不可能經常花錢給孩子買書。彭敏只好到處偷書看,兒時手不釋卷的那些書,基本都是偷來的。

彭敏的父親在一所小學的食堂裡工作。最開始,彭敏時常趁某些老師不在,偷偷順走他們書櫃或書桌上的書。但這樣零敲碎打,滿足不了他讀書時鯨吞蠶食般的超大胃口。父親知道兒子這個嗜好,可是學校圖書館只對教師開放,父親無權借書,就不時趁著學校圖書館購置新書的機會,為兒子偷去好大幾摞書。

再後來,彭敏跟校長的兒子混熟了,就隔三差五央求他從校長那偷來圖書館的鑰匙。這樣一來,整一個大寶庫,都毫不設防地任他取用。

在上北大以後復盤自己的人生,彭敏這樣說:「如果不是這些偷來的書籍,我的整個人生或許都將呈現出完全不同的軌跡。也許我本來該是一個神經大條嚴肅古板的理科生,現在卻成了舞文弄墨的文學青年。」

「慚愧,我的整個人生都是偷來的,卻只能像孔乙己那樣自我辯解:讀書人的事,怎麼能算偷呢?」

靠著那個戒備鬆懈的學校圖書館,在一個資源極度匱乏的偏遠小鎮,這個孩子竟然找到了南面百城的感覺。

中學時代,彭敏最喜歡的兩本書是《唐詩三百首》和《古文觀止》。以它們為敲門磚,他敲開了燦爛的古典文化之門,閱讀了大量的詩詞和古文、駢文作品。詩詞鑄就了彭敏性格中感性的理想化的一面,而古文駢文作品則讓他收穫了許多華美的辭藻和有趣的典故。對漢字和漢語詞彙的積累,也是始於那個階段。

在學校裡,當同學們在背英語單詞的同時,彭敏卻捧著一本古書,背誦裡面的各種注釋,顯得十分另類。

王羲之《蘭亭集序》、蘇軾《前赤壁賦》、杜牧《阿房宮賦》、曹植《洛神賦》、韓愈《進學解》、孔稚圭《北山移文》、江淹《別賦》、司馬相如《長門賦》《子虛賦》、陶淵明《歸去來兮辭》、李斯《諫逐客書》、李密《陳情表》……那些繁複的駢文和漢賦,一篇文章啃下來,常常讓人內功大進,而彭敏卻可以倒背如流。

彭敏、李劍章對陣白話靈犀

拿過北大所有文學獎項的第一

卻會做菜放柴油、走路掉糞坑

沉浸在遙遠世界裡的人,於現實生活往往表現得頗為梳理。彭敏就是這樣,在現實生活中,他總是表現得很白痴,智商無限趨近於零。

比方說,做菜的時候他曾經放過柴油,走路的時候曾經掉過糞坑。大學本碩7年沒有談過戀愛,唯一的女朋友就是書。他能說出某本誰也沒見過的書上一個特別冷僻的注釋,卻不知道同學經常談到的「三環」和「四環」是什麼意思,儘管他身在北京多年。

彭敏是現實生活中的低能兒,文學世界裡的「全能戰將」。他創作的詩詞、新詩和小說在北大所有的文學獎項中都拿過第一名,無一遺漏。因為他背誦詩詞的驚人天賦,有朋友送了他一個綽號叫「背詩機」。

北大三年,彭敏每天的生活就是讀詩讀小說,參加文學活動。在詩詞古文社「北社」,聚集了一大批終日裡吟風弄月的文藝青年。社刊《北社》,一年四期,刊發社員的詩文辭賦作品。雅集時玩的遊戲是詩詞接龍,還常有人手揮七弦琴在一旁助興,如果有誰看上了社內的某異性,寫出的情書也必定是駢體文。

除了吟詩作賦北窗裡以外,彭敏在北大還學了四種樂器笛子、古箏、小提琴、吉他,不過據他說,都是半路出家,學藝不精。

當然了,正常一點、合群一點的社交活動,彭敏還是有參加的,那就是有通宵打撞球、通宵打遊戲……

酈波、蒙曼老師為pm2.5頒獎,兩個獲獎者表情都很奇特.webp

被拉去參加成語大會

遭遇一枚木訥痴傻呆萌帝

畢業後,彭敏進入中國作家協會《詩刊》雜誌社工作。他的這一職業選擇,沒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六年的編輯生涯裡,經常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校對,這段經歷又讓彭敏對現代漢語中一些常見易錯的字詞有了深刻的記憶。

彭敏是被他的朋友、鳳凰文化主編胡濤拉去參加第二季中國成語大會的。有的選手為參加活動背了一年的詞典,他只準備4個月。但事實證明了,他之前20年的生命都在為這次比賽在做準備,在舞臺上,他全部的儲備都得以厚積薄發。這些東西在日常生活中其實是屠龍之技,沒有用武之地,卻能在比賽場上綻放耀眼光華。

成語大會是彭敏參加過的節目中唯一需要兩人搭檔參賽的。本來,去年5月份他已經定下來一個女搭檔,並長期訓練磨合,但她到了開賽前幾天出了狀況,未能參賽,導致彭敏10月底到邯鄲報到後,好幾天時間百無聊賴。所有人出雙入對,唯獨他形單影隻。在熱火朝天的練習室裡,他只能像條年事已高的哈巴狗,賴在「秦漢思源」組合的張恆睿和王蕊邊上刷存在感。

好在,彭敏的新搭檔沒有讓他等待太久。他便是彭敏好友楊慶祥帶的研究生,人大小師弟李劍章。與彭敏一樣,李劍章也是資深光棍,每天的生活就是泡圖書館。

兩人第一次搭檔時,李劍章不小心丟了眼鏡,沒法看著電腦屏幕來描述成語,就由彭敏來描述他猜詞。沒想到他儲備驚人,反應也極快,尤其最後一個詞,當彭敏描述說女人到了三十四十,李劍章一口就爆出來正確答案「如狼似虎」,惹得整個練習室哄堂大笑。

在彭敏眼裡,李劍章是個剛毅木訥痴傻呆萌帝,他首次出場本該豪氣幹雲的自我介紹,但卻說得磕磕絆絆。李劍章的古典文學功底讓彭敏都佩服,嘴裡不停蹦出一些彭敏從沒聽過的典故和詩句,但在口頭表達上愛繞些遠路。記得初到邯鄲,節目組請來了去年的明星選手王帆給大家傳授經驗,進入交流環節李劍章率先舉手,他提問後王帆第一反應就是問他你是今年的選手嗎?你這個語速到時候行不行……

人與人的緣分有時甚是奇妙,常常有種「運命唯所遇」的或然性。

彭敏被觀眾稱為「背詩機」

他拿來奉承女友的《詩經》片段

在舞臺上全部被考到了

在彭敏眼裡,中國成語大會大概是他參加過的最無良最碎節操的電視節目了。儘管在央視的平臺播出,卻學不會板著臉正襟危坐,除了嚴肅緊張的答題較量之外,層出不窮的便是選手和主持人的激烈鬥嘴,以及一個個讓人捧腹的奇葩描述。

讓彭敏印象深刻的有這段:「你和你的前任『藕斷絲連』,你看到美女就『圖謀不軌』;我化妝和不化妝『判若兩人』……一個男生去一個女生家『輕車熟路』,一個男生和另一個男生結婚挑一個『良辰吉日』,而至今未婚的張騰嶽老師,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而印象更深的,當然是那些恰好讓他撞上的有關詩詞的題目,譬如「濩落」,出自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闊。」這個詞在詩詞當中並不常見,如果不是讀了杜甫的這首詩,就很難寫出來。但《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雖然是杜甫的名篇,很多選本也都選,一般人卻很難啃得下來,所以往往只知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萬幸,彭敏是個杜甫鐵粉,聽到題目他心中竊喜,很快就寫了出來。此題場上的正確率非常低。

最讓人慾仙欲死的是《詩經碩人》中的一段話: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是文學史上描寫美女特別有名的句子,在談戀愛時,彭敏經常用來誇女朋友。沒想到,柔荑、蝤蠐、瓠犀、螓首在幾場比賽裡全都考到了,彭敏用大張偉的歌來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倍兒爽!

比賽現場的彭敏

14歲小選手輕易寫出答案

讓他感慨「前浪死在沙灘上」

回顧參加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過程,彭敏百感交集。他的平生所學,在方寸之間接受了血與火的考驗。整個答題過程酸爽痛快,令人心驚肉跳又心曠神怡,也有不少挫敗和遺憾。

很多他聞所未聞的字詞都沒有寫出來,還有一些本來應該寫對的也寫錯了。比如「奡」,乍聽到題目時,彭敏心中竊喜,因為「橫空盤硬語,妥帖力排奡」是韓愈的一句詩。可是沒想到,一動起筆,「大」字下面那部分他竟然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大腦就像是阻塞了一樣。最後倒計時臨近,他只好匆忙寫了個「小」字了事。

一次次,不到14歲的小選手輕易地寫出正確答案,他卻在一番冥思苦想絞盡腦汁後仍然寫錯。可以想像,這對彭敏這樣極愛古文之人是多大的打擊?這種「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無奈感,讓彭敏恨不得馬上滾回去狂讀萬卷書再出來見人。

不過,這不算什麼。在生活中,彭敏是一個比較嬉皮笑臉,不愛嚴肅正經的人,對很多本應保持敬畏的東西,他都用嬉皮笑臉來代替了。現在,他正在埋頭醞釀著新的小說作品,完成從詩人到作家的華麗蛻變。

綜合深圳特區報、成都商報、鳳凰文化等

心中有多啦A夢,背後也有多啦A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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