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太廣
小時候,我正在村頭玩耍,看見一位身穿長袍、頭戴禮帽、長著白鬍子的老先生進村,雙手打著竹板「啪啪」作響。人們聽到有節奏的擊打聲,便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蹲下身子與這位老先生聊起來。
我是被父親強行拉到老先生面前的,撅著小嘴,很不情願,因為夥伴們正在等著我玩呢!父親問老先生的什麼問題,我沒在意,也不知道啥意思。只是後來從村裡一些人流傳的話語中,才知道那位老漢是算命先生,也知道了一些內容。
算命先生說的大意是,這孩子很乖,小時候吃苦,不安定,長大了有出息,但結婚晚……當時的我,並沒有對吃苦、有出息等字眼表現出特別的興趣,只是看見父親將皺巴巴的紙幣遞給算命先生的時候,心有不甘。
後來,我不時回憶起那個可笑的場景,在一個綠樹掩映的村頭,一座破舊的土坯房前,一大群人圍著一個老先生,老先生皺著眉頭,掰著指頭,眯縫著眼睛,嘴唇不停地張合,然後胡說一通,旁邊的人樂不可支地看著我父親把錢交給了老先生……
從那以後,父親的生活似乎多了幾分樂趣,遇見熟識的人,便會把老先生說過的話重複一遍,表現得沾沾自喜,樂此不疲。我想,對於我這個剛上小學的孩子,也許這是他唯一能記住的話語,一段可以溫暖並給他力量的記憶吧。
這些年來,每當我回想起父親當年之所以那麼執著地相信老先生的幾句閒言碎語,不僅是姊妹幾個中,我是唯一的男孩,還因為那時候的我,已經在堂屋的牆上貼了幾張獎狀,足以讓這個貧苦的、單門獨戶的家庭,有一種向人誇道的理由。那信任,不是固執,不是迷信,是父親對兒子熱切的期盼和美好的祝願。
不久,「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學校停課鬧革命,學工、學農、學軍、勤工儉學活動不斷,我幾乎天天跑著玩,基本上沒學到什麼知識。老先生說的沒錯,那時候生活困難,誰不吃苦呢?別說我不安定,還有誰安定呢?直到1972年後,學習才算步入正道。當我高中畢業那年,正巧趕上公社機關缺一名通訊員,因為我是學生幹部,被優先推薦且錄用了。這也許應驗了那位算命先生說的「有出息」那句話。
我當通訊員仍屬臨時工,身份還是農民。而那些吃商品糧的國家幹部職工每人每月都有固定的工資、糧油和生活補貼。可我沒有,在別人面前總覺得矮半截。雖然我到了該找對象的年齡,但條件好的一打聽就告吹了。當高考制度恢復後,自己仍守著這個崗位不願離開,怕人說我是這山扒著那山高。直到1980年,自己的社庫糧被取消後,實在沒辦法了,才考入駐馬店師範。待我畢業分配工作,才開始找對象,不就是老先生說的晚婚嗎?我父親雖然沒看到我找對象、結婚、生子,總算是在我考上師範、吃上商品糧後閉上眼睛的。這在鄉親們看來也算是有出息,這也許是對我父親的一種安慰和報答吧。
我是一名無神論者,從來沒算過命,也不相信算命先生說的話。前些年,我認識了一個從事多年算命的人。他毫不掩飾地說,算命是為了生存,為了養家餬口。算命人說的話,大多是根據人的心理說一些模稜兩可的雙關語。比如:「父在母先亡」這句話,可以理解為「父親在母親之前先去世了」,也可理解為「父親健在,母親已過世了」。他要根據對方的反應,察言觀色才說下面的話。
這使我想起了「反偽鬥士」方舟子說過的一句話:「算命先生說了那麼多話,總有一兩句話是對的,說對的這兩句話就被信徒們拿出去到處宣揚。」我想,這也許就是算命的真諦吧!
王太廣專欄:回望鄉村
主要內容:回望鄉村風貌,講述鄉土故事,傳承天中文化,揭示深刻內涵。
個人簡介:王太廣,河南汝南人。生於農村,飽嘗生活艱辛,他的作品通俗自然親切。多篇作品在《人民日報》《文藝報》《作家文摘》等報刊上發表,在《駐馬店日報》《天中晚報》分別開有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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