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就住在這個屯,我是這個屯土生土長的人,屯子不咋大,有山有水有樹林……
這首歌百聽不厭,我的老家沒有歌中唱的那樣美,但在方圓幾十裡,那也是窗戶眼吹喇叭,名聲在外。
我老家村名就好幾個: 山東屯,奶牛屯,西得固屯,永和屯,在縣城地圖上,叫團結村。
這些屯名個個有來頭,有淵源,讓我跟你們嘚啵嘚啵,顯擺顯擺,讓我也自豪一下。
最早叫西得固,聽起來像外國名,其實是一句蒙語,美麗的草原,(老人們說的)我們這裡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顧名思義,我的祖先是遊牧民。
在1956年,有一群山東人,聽說東北這地方土地肥沃,門口的魚,伸手就能抓到,住的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他們背包摟傘闖關東了,來到大東北。
到地方傻眼了,大草原是真有,水塘也有,可樓上樓下……
哎,連土房都沒有。
山東人是出門的犟,既然選擇了闖關東,就沒啥能難住的。他們蓋簡易房,地隱子(像地洞一樣,冬暖夏涼)先安頓下來再說。
這一群人裡就有我的老爸老媽,老爸當時才16歲,還沒跟老媽結婚呢。
山東人的吃苦耐勞,聰明絕頂在此時顯得格外突出。
老爸當年是一個孤兒,在東北無依無靠,我姥姥看他可憐,就收養了他。在老爸17歲時,為了響應號召當兵去了。
時間來到1960年,經過幾個春秋的改變,這個小屯慢慢有了模樣,因為是一群山東人,外村就叫我們山東屯。
就因為是山東屯,外出學習辦事一口山東腔,在當時受盡排擠。
我姥爺當時是村長,看在眼裡,氣在頭上,他同領導班子說,人窮志短馬瘦毛長,走哪都受欺負,咱們一定要把日子過好,讓他們看看。
當時那個年代,有想法,有幹勁也沒用。
在說說我老爸,當時在部隊,一個月有十幾塊錢的津貼,老爸都省下來,寄到姥姥家裡,報答收養之恩。老爸當了五年兵,立了一次二等功,在22歲轉業回來了,此時老媽年方20,順理成章成為一家。
老爸老媽養育我們兄妹五個,日子在緊巴巴中度過,老爸在部隊學會開車,退伍回來,生產隊有一部拖拉機,只有老爸能開走,這也讓我們幾個非常自豪。
在1980年,改革春風吹滿地的時候,村裡全票通過,選舉我老爸當了書記。
上任三把火,當時老爸膽子夠大,上外地引進西門塔爾純奶牛20頭,按每家出錢多少分配。
這幫山東人非常興奮,20頭根本不夠,先後去了三趟,一共牽回75頭奶牛,這在當地引起巨大轟動,周邊村屯都知道,山東屯取而代之奶牛屯。
母牛下母牛,兩年三個頭,奶牛繁殖很快,擠牛奶難,賣奶牛難的問題很快出現,老爸同他的團隊馬上聯繫買家,最後和大慶乳品廠聯營,廠家派車來收鮮奶牛,解決了大問題。
牛多垃圾就多,當時村裡最壯觀的就是大牛糞堆,如同小山一般,一下雨路上都是糞水,臭氣燻天。
老爸下令,所有糞堆必須清除,這項工作實行了兩個多月,村裡才算乾淨,老爸立馬安排修路,在88年,我們村就已經是白色路面了。
當時村民一天的工作就是伺候奶牛,從早到晚,需要手工擠奶牛,費時費力,如果一家有三四頭奶牛,擠一次需要花費兩個小時,累得疲憊不堪。
老爸聯繫他的戰友幫忙,買到一批擠奶器,解放了手工。
天天等車排號賣奶牛,有諸多不方便,老爸想到建奶站,把奶牛牽到奶站,統一擠奶,統一收購。這樣一弄,牛滿為患,一個奶站應付不了,就建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一個不足二百戶的小屯,有了四個奶站,每天拉出去的鮮奶牛最高峰達到10噸左右。
農戶家裡的彩電,冰箱,一些家用電器一應俱全,摩託車,汽車也隨之進入家庭。
奶牛屯真正的牛氣沖天了。
這些就引起鄰村的嫉妒恨,眼紅病犯了,在村的邊界上紛擾不斷,老爸各方面調解,在草原上做出讓步,達成協議,並稱:永和(永遠和睦相處)
鄰村感覺這個名字很好聽,就要求他們村用,老爸同意了,你們叫「永和」,我們叫「團結」「永遠和睦,永遠團結。」
在1998年,老爸辭職了,專心伺弄他的小果園去了。
這些事,我們兄妹都知道,並且還是當事人。我哥家當時有50多頭奶牛,是村裡養殖大戶。
老爸老媽今年都八十多了,身體非常健康,至今老媽頭上沒有一根白髮,這也是奇蹟,老媽說是因為喝了咱們自己家的牛奶,這大概也有道理。
臨近尾聲才提到這棵老樹,感覺有點對不起它,不過老樹不會怪罪我的。
我家門前這棵老樹,我們兄妹都不知道啥時候有的,老媽說是姥爺栽的,當時栽一院子,要想富多栽樹,姥爺太想過好日子了,當時沒經管好,豬拱羊啃的,就剩下東南角這一棵。
這棵老樹已經有60多年的歷史了。
老媽說,你們看這棵樹,有五個大樹叉,像一個大手掌,又像你們兄妹五個。
在這棵老樹下,我們出生,成長,成家立業。
大哥在城裡買了樓房,讓老爸老媽去城裡享福,可是二老誰勸也沒用,說啥都不去,老爸老媽說,他們哪也不去,如果走了,這棵老樹該孤單了,他們早已把它當成家中一員。
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無論多遠,過年一定回老家,看看老爸老媽,看看老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