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頌》劇照口述：袁媛 整理：周瑛
袁媛是家裡的老么（老小），小時候受到哥哥姐姐不少照顧，所以成家立業後，她也盡力去照顧哥哥姐姐。但是，她的好心好意被無限次重複利用：二哥和三姐只要有事就跟她開口借錢，且歸期遙遙。人到中年，袁媛面臨著孩子考大學、翻修住房等需要用錢的地方，所以等三姐再次跟她借錢時，她狠狠心，拒絕了……
我兄弟姊妹多，我是家裡最小的那個，年紀最大的大姐，和我足足相差了20歲，最小的四姐也大我三歲。
自記事起，我都是家裡最受照顧的那個，不光是父母，幾個哥哥姐姐也是，對我都很好，凡事讓著我，把好吃的留給我。我出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那會兒還沒有改革開放，人們生活條件普遍不是很好，農村更是艱苦。我們家孩子又多，我上邊有四個姐姐兩個哥哥。但是，無論多緊張，我從來沒有餓著肚子過。
除了已經參加工作且出嫁的大姐，幾個哥哥姐姐都多多少少有些營養不良，因為他們都從自己嘴裡勻出口吃的給我了。這也是為何我儘管最小，卻是我們姐妹五個中個子最高的一個。兩個哥哥個子也不高，都不大到1.7米。都是當時吃不飽鬧得。
就這樣，我一路在眾多家人的呵護下到了初中畢業。
我的學習成績不是太突出，所以在將來讀高中還是上師範學校的問題上，我和家人的意見出奇的一致：讀師範學校，將來出來當老師，也算是有個鐵飯碗。
中考成績出來的時候，全家人犯了難。我在鄉裡報考師範學校的學生中，排第三，但是前兩個是公費生，第三名是委培生，除了正常的學費，委培生還要再交3000元的委培費才行。
現在的3000元不算什麼，可能一頓海鮮大餐就不止這個數，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這可是筆巨款。師範學校上還是不上？當了一輩子大隊支書的父親發愁，不識字的母親發愁，上邊六個哥哥姐姐也發愁。
為了大哥、二哥結婚，父親把家底折騰了個底朝天，現在大哥二哥都成家立業了，父親也老了，再說，普通的農村家庭如果沒個種地之外的營生，又怎麼能攢下這筆錢？家裡除了四姐和我，三個姐姐都已經出嫁了，這3000元到底從哪兒來？
後來，還是大姐一錘定音，這個學一定要上，畢業了就是國家正式的教師，吃上了商品糧。否則，一個初中畢業的女孩子在農村能有啥大出息？
3000元大姐出了2000元，剩下的1000元由幾個成家的哥哥姐姐湊湊，再跟親戚們借了一點。師範學校每月都有補助，生活費花不了多少，也是大姐先給我出。
就這樣，在大姐掏出了她的多年積蓄，幾個哥哥姐姐紛紛伸出援手之後，我讀上了師範學校。
正如大姐所說，師範學校畢業後，我成了一名正式的國家在編教師，不僅吃上了商品糧，還嫁了一個城裡人。
我之所以能跳出農門，跟哥哥姐姐對我的支持分不開，所以，也不用哥哥姐姐們多說什麼，但凡他們開口說到我眼前的，我都盡力地去幫助他們。但說實話，我雖說是嫁了個城裡人，但是生活得並不輕鬆。
丈夫老沈雖說是個城裡人，但是因為弄丟了自己中專學校的畢業證，一直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幸好我們和公公婆婆一起住，老人都有退休金，我們平常過日子又節儉，所以才能有點積蓄。
但是我這點從牙縫裡省下來的錢，根本不夠哥哥和姐姐，主要是二哥和三姐借的。
其他姊妹雖說也會跟我開口借錢，但是都是遇到了讓人為難的大事。像大姐，她和大姐夫都有工作，跟我借錢主要是因為姐夫單位要集資建房，一把就要掏出10萬來。但是那會的大姐，本來因為照顧底下的六個弟弟妹妹，沒多少積蓄，還要供外甥和外甥女兩個孩子上大學，家裡確實捉襟見肘，所以這10萬元都是姊妹們給她湊的。不過，房子蓋好後沒兩年，大姐家裡的兩個孩子陸續參加工作，大姐很快就把錢還給了我。二姐、四姐和大哥也是，有借，有還。
但二哥和三姐卻是無底洞。
先說二哥，他不僅跟我借錢，還讓我跟銀行擔保貸款10萬元，結果，他貸款還不上，貸款最後要由我來還。再加上他之前跟我借的錢，我裡裡外外被他「借」走近20萬，這可不是個小數。但是，再見二哥時，他因為肇事逃逸被關在監獄裡，事故賠償就要一大筆錢，又哪兒來的錢還給我，哪兒來的錢還貸款？
被二哥坑的不止我自己，三姐其實也是個受害人，因為那筆10萬元的貸款，雖然錢是給二哥用的，但是貸款人確是三姐，二哥讓三姐出面以她自己的名義貸款10萬元，擔保人卻是我。現在銀行就讓我和三姐去還二哥欠的錢。
為了還這筆錢，我低三下四地跟同事借，跟朋友借，整整十萬元都是這麼東家五千、西家一萬地借過來的。雖然我當時是連滯納金一塊借出來的，但是，我們在大熱天裡跑了無數趟之後，銀行也同情我們兩個女人，就讓我們只還本金，還沒等我喘口氣，三姐居然來了這麼一句：剩下的錢先讓我拿著花吧……我當時很無奈，錢不是我的，都是跟別人借的，不用還那麼多，當然要先給別人還回去。
有事就跟我借錢，這在三姐看來是很順利成章的事情，因為她平常兩千三千地已經跟我借習慣了。這麼多年下來，林林總總也借了我六七萬了。但三姐借完之後從不說還，我跟她提起，她就說我們是姊妹倆，不是外人，她還借著別人的錢，得先把外債還了。我還能說什麼？
可三姐是真沒錢嗎？三姐夫是個木匠，每月都能掙五六千元，三姐的兒子已經結婚成家，外甥和外甥媳婦把孩子放在老家讓三姐照顧，倆人也都外出打工，外甥女大學畢業後已經工作。也就是說，一家人除了三姐在家照顧孩子，其他人不是參加工作，就是在外打工，怎麼會沒錢呢？
我和老沈住的平房還是二十年前建的，眼瞅著兒子小亮一天比一天大，我們倆一直打算翻建房子，將來也好給孩子找對象，可是都因為資金緊張而放棄。前兩天，公公婆婆原來的東偏間因為年久失修，突然房頂塌了，房子翻修不得不提上日程，最起碼把房頂修一下。小亮今年還要高考……
可是，想想自家銀行卡上餘額是三位數，還有借的外債，我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當了二三十年的老師，我的腰坐久了就疼得不行，有時候改作業都得趴在床上改。可我不敢去醫院做檢查，沒問題還好，有問題又不知道還要多少錢治。
就在我為錢發愁時，三姐又打來了電話：「老么，能借我三千嗎？我有急用。」錢錢錢，我又不是銀行，哪來的那麼多錢給她，我不知怎麼的，火氣特別大，在電話裡衝著三姐借起錢來：「三姐，我家房頂塌了，能借我點錢嗎？」
最終，我沒有借給三姐錢，因為我也確實沒有錢，當然，三姐也沒有借給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