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魚聯文
第35場
疑心病
蜜是甜的,我絕不肯定。
本篇組別:A五湖魚
(S四海鯨、A五湖魚、B桃花魚、C溪流水)
書魚聯文第35場-A04【公眾組】
親愛的奧德賽
by 由
限定詞:「你得承認,你的生活大多靠的是運氣。」&
「當我想到我的丈夫,我非常想念夜晚他躺在我身邊的感覺。」
6月16日,星期一。
親愛的奧德賽,見信如晤。
非常高興終於有時間坐下來給你寫信了,之前的幾天,我和艾倫一直在忙著收拾房屋。
我們搬到了北方州的康福諾星郡,這裡風景很好,有著大片的湖和草坪,唯一的缺憾是離前線很近,經常會聽見槍炮聲。艾倫說,國王陛下在邊境布置了最嚴密的防守,我們所在的城鎮會受到最高等級的保護,我對此深信不疑。
搬家的事務比我之前設想的還要瑣碎,幸好我們得到了房東太太奧利維亞的幫助。她有跟你一樣的金髮,非常熱情洋溢,有機會應當介紹你們認識。
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家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在奧利維亞太太的幫助下,我們購置了床,沙發,廚具,窗簾,還領養了一條大狗,它的皮毛非常長,在陽光下是啤酒般的金黃色。艾倫不太喜歡年齡這麼大的狗,可它在我們來此的第一天就趴在門口不動,看樣子是打算賴著不走了。
艾倫比別人多花了一點時間來適應退伍後的新生活。他時常眉頭緊皺,端正著腰杆坐在沙發上,把遙控器當成手槍來拿。之前的幾天,他並不習慣有人躺在身邊,有時會半夜流著汗從床上跳起來。
可他總會習慣的。戰爭就快要結束,每個戰士們都會回到家鄉,他只是比別人提前了一點而已——每次我提出這個觀點時,他總會皺起眉,發出不耐煩的哼聲。
但現在的感覺讓我非常安心。他躺在我的身邊,而不是躺在某個未知的,冰冷的戰壕裡,等待著惡魔來襲。他們的武器只有手槍,那怎麼夠呢?上帝保佑那些還留在前線的戰士們。
就在剛剛,他還在背後偷看我寫信,嘴裡嘟囔著,問我在跟誰聯絡。
我告訴他,我在寫信給你,把我從孤兒撫養大的親人,我最敬愛的兄長。他就踢踏著拖鞋離開,依然帶著那種不耐煩的哼聲。
他真可愛,是不是?
那就寫到這兒吧,期待下次跟你聯絡。
你的安妮
ps:我最近睡眠不太好,經常會做夢,也許是新環境的原因吧。期望你身體一切都好。
8月27日 星期四
親愛的奧德賽,見信如晤。
非常感謝你上次寄過來的紅酒和花草苗。我把花草曬乾了放在枕頭下,這些都對睡眠有好處。
艾倫找了份新工作,在鎮上的醫療站。他隨軍的經驗在這裡幫了大忙。
我在這裡沒有事情做,沒有一項工作是我這種沒有讀過書、沒有學過醫的姑娘能勝任的。萬幸艾倫沒有因此有任何意見。他上過戰場,深知平靜生活的可貴。沒有工作的日子裡,我們便拉著手在鎮上散步,去湖邊看風景。
邊境的戰事似乎又吃緊了,這一點,電視機中不敢報導,我是在艾倫的表情中看出來的。每次他滿身疲憊,拖到凌晨一兩點才下班回家時,我就知道,前線肯定又運回來了很多新的傷患。
我感到擔憂,但艾倫讓我不要擔憂。聽說偉大的國王陛下已經找到了對付那些惡魔的法門,親愛的奧德賽,你在首都,這是真的嗎?祝陛下永遠在位庇佑我們。希望不要讓戰士們用血肉去迎戰惡魔了,聽說這種生物沒有神智,沒有痛苦,甚至還會自愈,普通人遇上了就是送死啊。
艾倫上次跟奧利維亞太太單獨去了西邊。「去接應一幫從戰場運過來的傷患」,艾倫是這麼說的。可我從未見過城鎮上有陌生人出現。並且,離這兒最近的駐軍在北方呀。也許他們很快挪去了其他的城鎮。
說到奧利維亞太太,最近艾倫跟她走得很近。也難怪,鎮上沒有一個人不會喜歡她。她那麼熱情,會飼養禽類,會包紮,經常在醫療站幫忙,還會帶著孩子們做禱告,誰會不喜歡她呢?
還有一件可怕的事,我必須要對你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艾倫對著我笑,他的瞳孔是血紅的,長著那些生物會有的尖牙。那天夜裡,我被噩夢驚醒,艾倫不在身邊,在醫療站幫忙。
大概是我想多了吧。我向奧利維亞太太傾訴,她勸我不要多想,「你得承認,你的生活大多靠的是運氣。」
是啊,我能得到艾倫這樣真誠的伴侶,得到一個溫暖的家和平靜生活,已經比在苦難中掙扎的許多人好了太多。
比如我的好姐妹愛麗絲。我至今沒得到她的來信,她跟你聯絡了嗎?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你的安妮
PS:我沒有問艾倫他退伍的原因。畢竟夫妻之間要相互留一些隱私,我信任他。
10月31日 星期六
奧德賽,沒心情向你祝好了。
我可以確信,艾倫和奧利維亞太太之間肯定有事情瞞著我。他們經常聚在門口悄聲說話,時不時看向我的方向。我走出門廊,大聲喊奧利維亞太太進來做客,她又不說話了,捂著嘴小步跑開。他們肯定有事情瞞著我。
這讓我煩躁。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神經也越來越焦慮,有時候隔著門窗,都能聽見街道上的人在小聲說話。他們的話題我都能猜到,無疑是在笑話我,一個沒有錢,沒有本事,還維繫不好家庭的女人。
我嘗試著跟艾倫開誠布公談一談。我布置了燭光晚餐,倒上了之前你寄過來的紅酒,但被艾倫打斷了。他看我的眼神裡充滿警覺,一再向我保證,沒有任何瞞著我的事。
之前,當我想到我的丈夫,我非常想念夜晚他躺在我身邊的感覺。而現在,夜晚對我而言是噩夢,我的丈夫躺在那裡,心臟卻朝著背對我的方向。
明天,鎮上要舉辦禮拜,艾倫和奧利維亞太太都會去,這種場合之前他們不讓我參加。
我覺得我該採取點行動了,你覺得呢?
(這次的信沒有落款)
11月8日 星期日
(這次的信紙上都是斑斑點點的淚跡,以及無數道皺痕,仿佛有人在手中狠狠把它攥成了一團。)
親愛的奧德賽,又在給你寫信了。這次我要向你懺悔。
我做了件錯事,就在上個禮拜日,我還是出了門。不過我沒有去教堂,我偷偷潛進了醫療室,藏在了盥洗室裡,反鎖了門。
整個鎮上的人都去了教堂,沒有人發現我。
你一直教導我,要真誠,禮貌,體面,要時刻銘記上帝對我們的恩賜。可我沒有做到,我藏在那個黑暗的小房間裡,一邊痛恨自己的卑劣,一邊連呼吸都屏住了。
你會怪罪我麼,奧德賽?
艾倫和奧利維亞太太在禮拜散場後,回到了醫療室。他們肯定會回這裡,一直以來,我對他們在此所做的事可太好奇了——我縮在門縫後面,只看到了一點點。
奧利維亞太太舉著一個小瓶,對艾倫說:「只要喝下這個,就可以殺死……」
原來他們一直在密謀殺死我。
何必如此艱難呢?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艾倫沒有任何依靠,想殺死我,比從秋天的樹幹上摘下一片枯葉都要容易。
他們何必不直接殺死我呢?
後面的對話,我記憶中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艾倫把那個小瓶子放進外套,然後把它掛在了衣櫃裡,換上了他平時工作穿的白大褂。在他們都去手術室之後,我從盥洗室出來,偷出那個小瓶,把裡面的液體倒進了艾倫的水杯。
不知道這味道,會不會像愛情一樣苦澀。
你會怪罪我嗎,奧德賽?
12月1日 星期二
我們都還活著。
我受到了詛咒。前幾天,家中的狗死了,脖子上有咬痕,似乎是被野獸咬死的。
這可能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12月20日 星期六
親愛的奧德賽,提前祝你聖誕節快樂。
一直沒給你回信,害得你擔心了好久,實在抱歉。
我現在已經不再出門了。只要我出門,就能聽到街道上的行人竊竊私語的聲音,還有看到他們頭頂晃動的角。有時候我不得不割破自己的皮膚來抵擋心底的雜音,但沒用,傷口很快就會長好。
艾倫和奧利維亞太太的角是我不得不看到的。他們很有分寸,會在看到我時,把角和利爪藏起來。但是沒用,我可以透過物體看到裡面的東西了。
我還看見,艾倫把那條大狗葬在了院子裡。它雙眼圓睜著,每個睡不著覺的夜晚,我都能看見它在看我。
即使如此,艾倫對我還是很小心。他為我做了很多次飯,經常性為我量體溫,小心翼翼呵護著我這個唯一生活在他們中間的——人類。
也許我死去,他會過得更輕鬆一些。
我這一生過得非常幸運。雖然我不曾擁有父母,但有你,奧德賽,有艾倫,給了我真切被愛著體驗的愛人,還遇到了許多對我友好的人。
這是非常非常好,夢境般的人生。
或許我從未體驗過書中所寫那樣的甜蜜。但如果這是被愛一次的代價,我寧願不要醒來。
艾倫的水杯,此刻就在我手中。那時我猶豫了許久,還是把它帶了回來。
把它喝下去,我就能解脫了。
再見奧德賽。
非常慶幸能遇見你。
你的安妮
尾聲
「這就是全部的信件了?」
牆角處倚著的人摘下眼鏡,點了點頭。他穿著一身白大褂,金色的發梢在昏暗中仍然跳動著光彩。
這人似乎有點疑惑,低頭看著手中的記錄:「所以她到底為什麼突然發狂?是什麼刺激了她?」
對面的女人嗤笑了一聲:「蠢姑娘。我本來設計讓她拿到那瓶藥,是想讓她下給丈夫的,誰能料到她自己喝了下去。」
「施加的藥量超過單人可接受範圍,引發發狂,這一點在之前的實驗記錄中倒是沒有體現。」金髮青年晃著自己的筆記本,「要記下來。」
女人還在絮叨:「這男人和她一樣冒著傻氣。他早發現了妻子體內有惡魔,扔下自己的徽章和功勳退伍回來,帶著她搬家,就是為了讓她脫離你的掌控——他還問我:『怎麼樣才能殺死她體內的惡魔?』好吧,他如願了,死在自己喜歡的人手中。」
金髮青年踢踢腳下,問道:「現在怎麼辦?被咬成這個樣子,兩具身體都沒法用了。」
「至少知道了咱們的藥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金髮女人嫻熟地拿出筆開始記錄:「來吧,親愛的哥哥,你說我寫。」
金髮青年嘆了一口氣,開始口述。
一封簡訊在女人筆下逐漸形成:
「親愛的陛下:
茲向您致以誠摯的問候。試驗不太成功。這次我們嘗試了在紅酒中加入藥物,實驗體的確出現了惡魔化傾向,力量明顯增加,失去痛覺,但過量攝入藥物的實驗體不可控,把另一個目標咬死後自殺了,未能轉換為惡魔。距離穩定投入軍用,還有一段需調整的時間。
現申請增加實驗體一名,代號:愛麗絲。
能為您培育惡魔隊伍,是我等今生最大的榮幸。
奧德賽。」
★★★★★
評閱語
A,很舒服的書信體寫法,讀起來讓人心臟慢慢縮緊,最後揭開真相的時候,像煙花炸開。
End
書魚聯文第36場預告
我有一簾幽夢
撰文由
編輯書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