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李碧華有一段關於愛情的名言：
對有些人的愛像牙齒，拔掉就不會再長出來；而對有些人的愛就像指甲，是剪掉之後還會不斷生長的。
牙齒不會再長出來，但唯有痛，才能讓人真真切切地記得：我愛過你。
《愛情的牙齒》是一部由莊宇新編劇並執導的愛情電影，於2007年在國內上映，女主演顏丙燕憑藉此片，斬獲第26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
影片以一個女人在三段愛情中的生命痛感，提出了一個很多人不以為然的問題：愛，怎麼可能？
01 葉紅的三段愛情，都以慘澹收場
故事開始於1977年，那是一個人性被極度壓抑，年輕人都不敢愛，甚至以愛為恥的年代。
高中生錢葉紅就是這樣一個不敢愛、但是敢恨的「女頑主」，她穿著沒有性別之分的綠軍裝，騎著自行車，叱吒在一群同學之中，挑頭大家排擠班裡的「女流氓」同學。
偏偏文弱的男生雪松，藐視她的權威，堅持坐在「女流氓」旁邊，以致被葉紅帶人狠狠威脅。然而，他卻情不自禁地被葉紅的「狠」所吸引，偷偷給她寫了一封情書。
但少女葉紅的思維裡哪有「愛情」兩字？她把被人「暗戀」看作是奇恥大辱，以報復的心態把情書在全班面前念了出來。
雪松的自尊心受到了羞辱，他用一板磚拍在葉紅背上宣洩憤怒，之後又用一板磚砸在自己腳上，表明對愛情的認真。
這兩板磚，卻把葉紅的情竇砸開了，她的女性意識被喚醒：偷偷躲在屋裡試花裙子，嘗試梳一個好看的髮型……
然而，雪松因為意外身亡，留給葉紅尚未綻放的初戀，和一到陰雨天就會發作的背部傷痛。
心裡藏著對愛情深深負疚感的葉紅，離開了這座城市。
大四的時候，在醫院實習的葉紅，被中年病人老孟的成熟魅力吸引，兩人開始了一段火熱的愛情。
葉紅不管老孟已有家室，也不在乎16歲的年齡差距，愛了就是愛了，或許是她潛意識裡要彌補對於初戀的懺悔。
這段感情中的葉紅非常卑微，在她難耐相思去他單位找他，而被他責備「你怎麼隨便就跑來了」時，她堆起怯懦討好的笑容：「我想你，想的不行！」
眩暈的愛情不止帶來快樂，也帶來了懷孕的意外。當葉紅把消息告訴老孟時，這個男人卻一改以往的」成熟「風度，表現得畏畏縮縮，他不希望自己正處於上升期的事業受到影響。
葉紅體諒老孟的顧慮，為了不讓風聲走漏，她偷來醫院裡的手術器械，冷靜地指導老孟為自己做引產，咬牙忍著錐心的痛。只是，葉紅分不清楚，是身體更痛，還是心更痛。
可是，他們的「作風問題」還是敗露了，老孟把責任全推給年輕的葉紅，把自己包裝成無辜的受害者。
但葉紅沒有一句辯解，只有淡淡而堅定的一句話：
「是的，我愛他！」
葉紅被開除學籍，回到原籍的肉聯廠工作，一雙拿手術刀的手，拿起了殺豬刀。
葉紅對愛情灰心了，她不想再戀愛，也無心結婚，但架不住母親的嘮叨，違心嫁給了她生命中的第三個男人小魏。
小魏在外地工作，每年只有二十天的探親假，葉紅正是看中了這種「牛郎織女」的婚姻狀態：不用每天面對一個沒有感覺的男人。
屈指可數的相處日子裡，兩人之間始終相敬如賓，但撕開這個表象，其實是葉紅對愛的」無感「和麻木。
她看不到小魏是如何努力在討好她：為她做飯，陪她冬天吃冰棍，為寶寶洗尿布……
小魏還讓自己成功調職，解決了夫妻的兩地分居。可是，這卻讓葉紅崩潰了：讓她每天和這個她愛不起來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怎麼可能？
小魏也崩潰了，自己的存在竟然造成妻子如此的痛苦，於是，兩人決定分手。
離婚前，小魏用鉗子拔下一顆曾被她讚美過的虎牙送給她。
他說：「只有痛，能讓我記住你。」
02 「女頑主」葉紅，用生命之痛來記住愛情
十年中的三段感情，從霸道無畏的高中生，到為愛奉獻的痴情女，再到漠視婚姻的「愛無能」，葉紅變了嗎？
葉紅沒變，不管如何調整身段，她始終是那個「女頑主」，正是由於這份「女頑主」特有的堅強和擰巴，讓她的愛情都以失敗告終。
第一段感情中，葉紅受大環境的影響，加上自己的強悍個性，無知地傷害了雪松，這份遺憾，隨著雪松的意外去世，葉紅再沒機會彌補，但她把懺悔刻在骨髓裡，她要尋找下一段愛情來彌補，來贖罪。
於是，在愛上了人到中年的老孟以後，葉紅把自己完全投入了進去，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裡，她深恨自己曾經對愛情的無知。
俗話說，矯枉必須過正，葉紅對於愛情的矯枉，也「過正」了，而且以她「女頑主」的堅強，大大的「過正」了。
她沒有意識到，介入一個已婚男人的感情世界是多麼危險；她沒有分辨過，老孟對於她的迷戀，是貪圖她年輕的容顏和身體，還是真正的愛情；她更沒有預想到，她傾盡所有奉獻的愛情，卻被老孟推卸為「主動勾引」。
但，即使她把這些都想明白了，以她的」頑主「個性會退縮嗎？不會的，她只會抱著贖罪的心態一條道走到黑。或許，她自己也沒有理解到，她是在用這段感情中的身心俱痛，來醫治初戀時的痛：以一種痛，醫治另一種痛。
然而，這份醫治非但沒有起效，還換來了她此後的「愛無能」。
帶著雪松給她的痛，再加上老孟帶給她的痛，葉紅莽撞地進入了婚姻。
小魏很愛她，但他像個困獸，太多的感情沒有辦法釋放，因為缺乏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愛情就像齒輪，力量均衡的咬和才能驅動鏈條的正常運轉，如果一方失去了咬和的意願，鏈條馬上就會出現故障，婚姻也就難以維繫。
葉紅的婚姻鏈條從一開始就沒有正常運轉過，只是因為分居生活，才讓矛盾沒有凸顯。當丈夫打算回歸，這條早已生鏽的問題鏈條才被兩人驚覺。
電視劇《最完美的離婚》中有一句臺詞：婚姻最壞的結局不是離婚，而是成為面具夫婦。對對方沒有愛，也沒有任何期待，卻在一起生活，這才是最大的不幸。
從這個角度看，葉紅的離婚不是什麼壞事，因為她不擅長戴面具，她依舊是那個不裝也不騙的「女頑主」。
影片最後，葉紅去口腔科，要求醫生不用麻醉，拔掉她虎牙位置的那顆牙。或許，她是想再用一個「痛」，來挽救自己的「愛無能」。
03 告別傷痛，讓時間和空間來作用
那麼，從老孟的婚姻中退出，葉紅真的只能屈服於命運，無力經營一段屬於自己的正常婚姻嗎？
聽聽兩性專家李銀河怎麼說：
「首先你得先有個靈魂，其次要有愛的能力，最後要有運氣。」
葉紅在第一段愛情到來的時候，有運氣，卻沒有為靈魂和愛的能力做好準備；在第二段愛情裡，她有靈魂和愛的能力，卻運氣不好陷入一段畸情；而第三段感情，三個要素她都失去了。
十年裡的三段感情雖然讓她身心俱疲，好在她還年輕，還有機會重裝待發，但葉紅需要做好以下準備。
首先，葉紅得讓時間來忘掉傷痛，讓空間來喚醒靈魂。
有一句話說得好：唯有愛情無以為敵，但有時間不可輕視。時間可以衝洗一切塵垢，只要長度足夠。
有些人喜歡用新的戀情來忘記舊的戀情，但這往往使得新的這段很難成功，因為你只是把它當作「療傷」的工具。你不真誠待它，它如何能真誠回報？
葉紅的第二段愛情，就是在這樣的基礎上展開的，而且她的潛意識更「貪心」：她還想用它來贖罪。
雖然距離初戀已有四年之久，但葉紅的擰巴個性，和特定的時代因素，使得她所需的平復時間，比別人長得多。
而她在第二段愛情的痛徹心扉以後，迫於母親的壓力，很快進入婚姻，又很快做了媽媽，使得她的療傷空間被壓榨，麻木狀態下的靈魂沒能被喚醒。
都說失戀讓人成長，那也得想明白了，悟透了，才能真正成長，才能重新積聚愛的能力。而想明白和悟透，需要時間，也需要空間。
然後，葉紅需要重新來次初戀，學習愛的能力。
悟透以後，不妨把自己清空，假裝開始一個新的「初戀」，沒有期待和幻想，只是單純地享受戀愛的美好和苦澀。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年輕人失戀以後，喜歡出去旅遊，一方面用寄情山水來忘記傷痛，另一方面，說不定還能邂逅一份心動。
愛的能力，首先得有心動，然後才能投入，才能收穫。麻木的靈魂一旦復甦以後，就得以心動來繼續餵養，才能培養出成熟的愛。
葉紅不妨試著離開給她傷痛的這個熟悉城市，去到一個新的地方，把自己看作不同的人，以愛情小白的姿態，來一次新的「初戀」，學習正常的戀愛和失戀能力。
在新的戀情中，沒有贖罪，沒有卑微，更沒有麻木。
最重要的，是葉紅必須醫治生理的傷痛。
三段愛情帶來三份生理傷痛，這些傷痛隨著氣候的變化，讓葉紅的情緒時常被拉回記憶之中，放不下以往，如何展望未來？
就像影片編導莊新宇所說：「構成她內心體驗的傷痛、愛情和記憶相互纏繞的複雜關係，讓她發現，傷痛是通往愛情的捷徑。」
葉紅是倔強的，她或許不想醫治生理的痛，否則她不會在影片最後去拔掉自己好好的牙齒。
但是，就像心理醫生認為的，很多病人的抑鬱焦慮，其實是因為生理疾病的困擾，因此解決心理問題最好的辦法，是先醫治生理病痛。
對我們人體而言，生理和心理永遠是交纏在一起，互相影響，又互為循環。一方面好了，另一方面也會正常，反之亦然。
所以，葉紅想放下生命中的痛，不妨先醫治生理上的痛，把這個糾纏死結打開，才能讓自己和過去的記憶與傷害真正和解。
待到靈魂和愛的能力都準備好的那一天，葉紅只需靜靜地等待運氣的到來，找到一個「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愛情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