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蛋兒
來源 明 張應俞《騙經》
01
有個大富商叫左東溪,準備去一趟南京。
因為他的兒子左少山帶著大量的銀子去南京做買賣,可是過了一年也沒回來。
左東溪很擔心:不會是被人害死了吧?
後來有家鄉人從南京回來,告訴左東溪:你兒子在妓院裡住著呢,小日子過得滋潤的不得了,估計是不回來了。
左東溪鼻子都氣歪了,寫信給兒子:你個小兔崽子,趕緊麻溜的給我回來。
左少山還是答應的很好:嗯,好,馬上就回去了。
可是左東溪望穿秋水也沒看到兒子的身影,繼續寫信,但是後來這左少山竟然連信也不再回了。
左東溪知道,自己得親自去一趟把這小子給抓回來,要不然不僅這小子賺的那點錢要被掏空,就連人恐怕也要成渣渣了。
可是要是就這樣空著手去,白白的浪費盤纏,乾脆帶點貨物去,最起碼能掙個路費。
於是左東溪就帶著家人施來祿一起來到了南京。
早就有人給少東家報信:你爹來抓你了,趕緊走吧。
左少山這一年吃喝都在青樓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早就習慣了,回家還得到處奔波做生意,累的跟狗一樣,根本就不想回去。
可是既然老爹都親自找來了,那肯定是要把自己帶走的啊,咋整?
有個人叫毛惜卿,知道左少山帶來的銀子才不過花了一半,身上錢還多著呢,咋可能就這樣放左少山就走了?
毛惜卿跟左少山說:沒事兒,你只管躲起來,我來想辦法對付你爹。
02
左東溪到了南京之後,打聽到兒子就在毛惜卿家,就來找他。
喊了半天也沒看到兒子出來,倒是毛惜卿扭扭噠噠的出來了:喊啥呀,你跑這兒來練嗓子了?
左東溪說:我兒子左少山在你家住的日子也不短了,你掙得也不少了,趕緊喊他出來,我要帶他回家。
毛惜卿故作驚訝:哦,原來你就是左公子的父親啊,幸會幸會啊。
左東溪手一擺:少廢話,趕緊讓那小兔崽子出來。
毛惜卿咂咂嘴:嘖嘖,可惜了,原來你家公子確實在我這兒住,不過一個月前已經走啦。
左東溪根本都不相信:忽悠誰呢?
毛惜卿說:你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我把他那個相好的叫出來,你問她吧。
跟著叫出來一個叫毛月華的,一指左東溪:這是你老公公,你跟他說說左公子的事兒吧。
毛月華使了個禮:你辛苦了,要不在這兒吃飯吧。
左東溪氣壞了:我是來找兒子的,你們少在這兒假惺惺的糊弄我。
毛月華說:你兒子真走了,說是出去把帳收收要回家呢,我怎麼留都留不住啊!
可是左東溪也是見多識廣的人,哪能讓她們幾句話就打發了?
毛惜卿沒辦法:我這兒就這麼幾間房子,你要不信你就挨間搜吧。
左東溪真的跟著毛月華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看了個遍,可是根本就沒有左少山的影子。
左東溪很氣憤:有人告訴我說他就在這裡,怎麼會找不到?是不是你們把他害死了?我特麼去官府告你們去。
毛月華很害怕:幹俺們這一行的,又不是賣人肉包子的,咋可能殺人呢?你可別說這樣的話。
沒辦法,左東溪只能罵罵咧咧的出來:你們等著,我跟你們沒完。
03
走過前面一個院子,突然「譁」一盆子水澆在了左東溪的身上。
左東溪心裡這個氣啊:這是倒了什麼血黴了?誰呀?誰呀?長沒長眼睛?
施來祿說:這一帶都是青樓,估計是哪個姑娘的洗腳水吧。
左東溪上去就拍著門罵開了,一個中年婦女走出來:嗨嗨嗨,罵誰呢?
左東溪抖楞著身上的水:瞧瞧,弄我這一身的水,誰幹的?
中年婦女叫荀榮,正是這家妓院的老鴇子,趕緊道歉:呀,可能是我家姑娘不小心。。。。。。
隨即喊出來一個姑娘:慶雲,你眼瞎了嗎?倒人家一身?我打死你個死丫頭。
說著拿起一根棍子照著慶雲沒頭沒腦的打過去,左東溪正在氣頭上,也不管慶雲哭的驚天動地。
荀榮一邊打一邊罵:死丫頭,你趕緊給這位大爺道歉啊,給人家換一身衣裳啊。
左東溪畢竟不是個壞人,看那姑娘哭的怪可憐的,就搖搖手說:算了,我走了。
慶雲一把拉著左東溪:你不能走啊,說啥也得換了衣服再走啊,你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最怕就是得罪人,你走了,媽媽不得把我打死嗎?
左東溪沒辦法,只能跟著慶雲來到屋裡換了一套新衣裳,又要走。
慶雲「噗通「一聲跪下了:你要是就這樣走了,媽媽肯定還得埋怨我,留下來喝一杯吧?
左東溪有些尷尬:你看這事兒鬧得,多不好意思?
就在說話的功夫,酒菜已經端上來,左東溪一看:得,不吃白不吃啊。
慶雲把左東溪服侍的那叫一個心花怒放。
04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一眨眼已經到了夜裡,左東溪說:不早了,我真的走了。
慶雲很誠懇的說:雖然我抽菸喝酒燙頭,但我是個好姑娘啊,你是不是嫌棄我?這一行如今也不好幹了,我這兒半年都沒來過客人了,你今晚就留下吧?你是不是怕花錢啊?放心吧,不會讓你花錢的。
一句話說的左東溪臉上掛不住了,繼續喝吧,一下子就喝到二更天。
孤男寡女半夜裡在一個房間裡要是光喝酒,那算怎麼回事?
睡覺!
可是左東溪畢竟是個小心的人:我也不差你這幾個散碎銀子,說是不讓花錢,那我看看你到底要幹什麼?
就裝作睡著了一動不動,慶雲用柔若無骨的小手在左東溪的身上不斷地摩挲:我不相信你是柳下惠,身邊躺著一個大美女你一點都不動心?就算是你為了幫助一下我這個已經乾旱了半年的可憐女人也該有點表示吧?這大半夜的,你就算做點什麼又有誰會知道呢?
左東溪哈哈大笑,此處省略若干字。
好傢夥,這一覺就睡到第二天中午。
左東溪剛剛洗了臉,飯菜又擺上來了,吹拉彈唱,鶯歌燕舞,不知不覺又到了傍晚。
左東溪說:我真得走了。
可是左東溪想不到的是這一切都是他兒子和毛惜卿,荀榮設下的計,為的就是把他也留在勾欄院裡,這樣他就沒心思去管兒子了。
所以,你想慶雲怎麼可能會放他走?
一番言辭懇切,梨花帶雨,左東溪心又軟了,留下吧!
到了第三天,左東溪不管慶雲說什麼都要走:你把我的衣服給我吧,我真不能再住下去了,傳出去不好聽。
慶雲說:你的衣服已經送到你住的酒店了。
左東溪愣了一下:那好吧,明天我派人把你的衣服送過來。
慶雲有些依依不捨:衣服算什麼,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是緣分,送給你做個紀念吧。
說著又拉出來一個箱子,裡面都是各式各樣的玩物:這個扇墜兒上刻得有我的名字,也送哥哥吧,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左東溪心裡也有點酸酸的,拿著扇墜兒走了。
05
轉過天來,左東溪跟施來祿說:唉,以前覺得青樓女子掙錢挺容易的,沒想到也挺難的,就因為一盆水,又是請咱吃飯又是陪咱睡覺的。咱是那貪小便宜的主嗎?我睡了她兩個晚上,吃了她四頓飯,算四兩銀子吧;又拿人家一個小禮物,我回贈她三支金簪子好了,你把她的這身衣服連帶這些東西拿去給她,我就不再去了。
左東溪還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漢,可他哪知道就在他抱著慶雲睡覺的時候,施來祿可也沒閒著。
原來,荀榮早就安排了一個叫桂英的使喚婢女陪她,施來祿早也已經把魂兒留在了那裡。
現在看老闆說不去了,那能行?
我的桂英還在等著我呢,你不去人家認識我是誰?
因此極力勸阻:你這是回贈禮物的事兒,我去合適嗎?再說了,去也無非就是吃頓飯,怕啥子?
其實左東溪心裡也是有些毛毛的,聽施來祿這樣一說:好吧,去。
慶雲看到左東溪又來了——當然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兒,幹他們那個職業的研究人的心理比算命先生還要準——高興地不得了,拿著東西給荀榮炫耀:看看我的手段咋樣?老左送給我的,嘿嘿。
荀榮也很高興,親自跑過來對左東溪道謝:你看你,來就來吧,還帶東西幹啥?啥也別說了,再住幾天,讓慶雲好好的伺候你。
左東溪裝作推辭:咦,那可不行,我只是拿點東西來感謝一下慶雲前兩天對我的熱情招待,我得走。
慶雲拉著他就進了房間:走啥嘛走,來喝酒。
左東溪說:又請我喝酒,你對我咋這麼好,讓我拿什麼報答你呢?
慶雲說:說什麼呢?今天拿來的金簪子都夠你在這兒玩兒好些日子了。
左東溪臉色一正:那可不行,今天送來的是前幾天的帳,我要是再玩兒,那就重新開始記帳,不差錢兒。
慶雲高興的什麼似的,抱著左東溪就啃啊。
就這樣,左東溪徹底的墜入了溫柔鄉,每日每夜的沒羞沒臊,早把兒子忘到了九霄雲外。
當然了,施來祿也沒閒著,跟桂英也是玩兒的不亦樂乎。
06
左東溪能把生意做的那麼大,當然不是個沒腦子的主,有時候閒下來的時候也會驚醒,跟施來祿說:差不多行了吧,咱們不能再這樣瘋下去了,咱帶來的錢花的可不少了。
施來祿管他那個,反正也不是他的錢,當了多少年下人,啥時候能享這樣的福?
說啥也得把老闆留下啊:老闆,你咋跟那些守財奴一樣?賺錢為了啥?不就是為了享受嗎?人生短短幾個秋,能享受的時候不享受,難道等到走都走不動了乾瞪眼?錢是什麼玩意兒啊?王八蛋吶,沒了再去賺,可是像慶雲這樣對你好的女孩你錯過了還能再遇到嗎?
左東溪也是真捨不得慶雲,要是剛來南京那會施來祿說這話估計老左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感情這錢都不是你掙得?
可是現在聽施來祿這樣說,老左居然覺得很有道理:是啊,老子一輩子辛辛苦苦的到底圖個啥?自己掙得錢捨不得花,難道還能帶到棺材裡嗎?
於是徹底的放飛了自我,在南京嗨皮的不直接今夕何夕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半年過去了。
施來祿相好的那個桂英跟施來祿要錢買衣服買首飾:你都玩兒半年年了,該給我買點東西了吧?
施來祿說:那都不是事兒,我去跟我老闆要錢去。
左東溪這時候才突然發現:臥槽,咱們都在這兒住了半年年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了,趕緊得找荀榮那娘們兒算算帳,別弄得咱連回去的路費都沒有了。
結果荀榮一扒拉算盤,三百多兩。
老左來的時候就帶三百兩,加上賣貨掙得還不夠,這下老左傻眼了:咋整?
施來祿提醒說:老闆你忘了,少東家也在南京啊,他可是帶著三千兩來做買賣的,咱跟他要點吧。
左東溪這才恍然大悟:對呀,我特麼是來找兒子的啊,怎麼我跟他一樣都扎到青樓裡出不來呢?
想了想又覺得不好意思:我現在這個樣子咋有臉去見兒子要錢?你去吧!
左少山聽了施來祿說了父親的經歷,拍著巴掌哈哈大笑:老頭子行啊,嫖娼嫖的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這下子我看你還有啥說的?
左東溪能說什麼呀,只想著發生的這一切都只是【緣遇使然,不知為計所陷。】
孔老夫子說過:吾未見好德者如好色者也。
青樓裡也有一句話:不怕深來不乖,只怕深乖不來。
左東溪明明知道一旦陷入到妓院那種地方就會意亂情迷,可是為了所謂的面子還是不由自主的被人設計了;
左少山年紀輕輕把持不住自己情有可原,但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居然夥同別人給自己的親爹設局挖坑,簡直是混蛋至極;
毛惜卿,荀榮本來就是在這樣的汙水坑裡浸淫多年,為的就是把來的每一個客人的荷包掏空。
最可恨的就是施來祿這個壞蛋,自己作為一個手下人眼看自己的老闆掉坑裡,不僅不伸手拉一把,反倒還要上去踩兩腳,可惡至極。
老王:當今,應該有無數個左東溪、左少、毛惜卿、施來祿吧。
不信的話,下次老王帶你去緬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