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近日熱到窒息,午後,應如水倚著美人榻打盹,肥貓帶一身暑氣回來,跳上邊幾,肉爪子揮掉上面的報紙,翻身躺下,圓滾滾的白肚皮很囂張。
應如水挑眸看貓,餘光掃過報紙,「音樂才子許寧遠將攜手愛樂樂團演出」這個標題格外醒目。
「這天氣著實熱!」
肥貓懶洋洋地抬起一隻眼皮,隨即閉上:「心靜自然涼,我穿皮草的都沒說話!」雖然建國後小動物不許成精,但應如水這只是建國前的,莫怪。
「我給自己織顆靜心罷!」
「為什麼不裝空調呢?」
這聲音真好聽,應如水坐直身子看向門邊,男子逆光而來,五官隱藏在陰影中。
「應老闆真是一刻不浪費自己的才華。」男人調侃著走到應如水跟前。
「先生到訪所謂何事?」
「忘了介紹,我叫許寧遠,想向應老闆求一顆信心。」
應如水眼睛回到報紙,竟是同一個許寧遠!年紀輕輕就是國際著名音樂家,舉手投足皆是自信,求信心?
許寧遠嘆氣道:「她本該是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但我害她失聰。」
1
江城愛樂樂團。
練習室內,阮清子嫻熟運弓,演奏交響樂小提琴聲部,樂團其餘成員目光都聚在她身上,面露驚愕。
這個聲部有問題,指揮讓大家停下糾正,可阮清子依舊自顧自拉琴。休息處的團長忍不住走過去打斷她,阮清子才知道她的尷尬處境。
「大家一直因為你停下!已經嚴重耽誤了排練進度!」阮清子讀懂了團長的話,她垂下眼皮,低聲說抱歉。
「能不能專心點,馬上公演了!」
並非清子不專心,她前天掉河裡感冒了,耳疾加重,此刻聽不見聲音。但不能被別人知道,演出在即,如果她出問題就會被替掉。
「清子好像生病了,中午看見她在吃藥。」人群中傳出一個解圍的聲音。
團長停頓良久,隨後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這個時候讓她休息,阮清子不免多想。
「團長,我可以堅持。」
她想逞強給自己爭取機會,看到許寧遠出現在門口,阮清子突然翻白眼,身子緩緩垮下。
許寧遠撥開阻礙,在阮清子倒地之前接住她。他探了下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叫救護車!」
聽到救護車的警報,許寧遠橫抱阮清子跑出樂團,藏在暗處的鏡頭拍下這一幕。
阮清子在醫院期間,江城炸開了鍋。
勁爆!音樂才子許寧遠現身江城,與神秘女子舉止親暱。
這則八卦之所以那麼轟動,因為前頭還有一個鋪墊,許寧遠逃婚。
「阿遠,你的愧疚已經過了頭!」
季海沫知道許寧遠在江城,立馬追過來。病房外,季海沫扶額,許寧遠的作為令她頭痛。
「聽說她溺水,你就不顧一切跑回國。」
小時候許寧遠不小心害阮清子跌落水池耳膜受損,許寧遠要補償季海沫可以理解,哪怕是為了關注阮清子在國內的舉動,許寧遠請私家偵探這樣離譜的事,季海沫都忍了。
「她是你的責任,那我呢!寧遠,我差一點就是你的妻子了!」
「海沫,對不起!」
季海沫擺擺手,「說對不起有用嗎!我們在一起七年,你怎麼能為了自己心裡好受些就……把我推入深淵!」
許寧遠很懊惱,季海沫能感受到,她也很想體諒,可是,直到現在,許寧遠的目光還是透過門上的小窗口,牢牢定在病床那人身上。
她發現許寧遠不愛她了,愛是不顧一切的守護,而不是讓她難堪,令她家族蒙羞。
季海沫不允許自己就這樣輸掉,她很快調整好情緒,扶住許寧遠肩膀:「你去休息會兒,這裡有我。」
2
聽到腳步聲,清子緩緩睜眼,沒想到來人是季海沫。她知道季海沫,著名的歌唱家,經常和許寧遠一起出席活動,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
「阮小姐你好!我是寧遠的妻子。」
阮清子點點頭:「你好,我叫阮清子。」
季海沫沒多寒暄,直接將手機遞給她,看到那條新聞清子驚呆了。
「怎麼會這樣!」
「阮小姐應該知道,寧遠是公眾人物,這種緋聞對他有很大負面影響。」
阮清子看到了底下的評論,罵許寧遠渣男,罵她不知檢點。
「我想這也不是你希望的。」
「該怎麼補救呢?」
季海沫俯下身貼在阮清子耳邊:「說出事實的真相,寧遠對你格外照顧是因為你耳朵失聰,而他認為是自己造成這一切,他在彌補。」
阮清子大驚失色:「讓樂團知道我會被開除,再也……」
「你以為你怎麼進的樂團。」季海沫打斷她。
阮清子緊緊盯著季海沫的唇:「是寧遠哥……」
「阮小姐,小時候的事情是個意外,寧遠本可以不趟這趟渾水。」季海沫逼近她,「沒有他的地位來給你疏通關係,你能走到今天?」
「媒體曝光我就徹底毀了。」
「苟延殘喘而已。」
阮清子暗暗握起拳頭,力度大到指甲嵌進掌心,疼痛使她冷靜。
季海沫居高臨下的態度令她不舒服,她的努力在季海沫眼裡仿佛笑話。她憑什麼那麼驕傲,那麼看不起人。
清子的狀況不算嚴重,輸完液休息會兒就可以離開。不料到大門口就被記者纏住,她聽不到聲音,但記者咄咄逼人的眼神讓她窒息。
季海沫跟上來,站到阮清子旁邊,優雅如一隻纖長的天鵝。
「我妹妹剛出院,記者朋友們就不要逼太緊好吧!」語氣真像個護短的姐姐。
「許先生沒出席婚禮直接來到江城,這個妹妹未免太重要。」
季海沫面對媒體得心應手,即使氣得牙痒痒,還能說出「清子對我們都很重要」這種話。
她將手搭上阮清子的肩,清子略微偏頭,看著季海沫露八顆牙齒得體的微笑,不免感嘆,被寵的就該有恃無恐,假笑都那麼好看。
清子深吸一口氣,低垂腦袋緩緩開口:「大家不要誤會,寧遠哥對我好是因為我……」
許寧遠給阮清子發消息,問她想吃點什麼,阮清子說她準備出院了,許寧遠立馬回來接她,趕到醫院正好撞見這一幕。
猜到阮清子的意圖,許寧遠喉頭一緊,他想上前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
「我聽不見。」隱藏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阮清子似乎有些輕鬆,她試著抬起頭正面記者,碰巧對上許寧遠的視線。
許寧遠拼命搖頭,想讓清子停下來。
阮清子強忍淚水道:「小時候我跌進泳池,寧遠哥在旁邊,但是他並不會遊泳,所以去拜託大人來救我。」
「他很自責,認為是他沒有及時救我上岸才導致我耳朵受傷。他太善良了,把過錯歸咎到自己身上,所以對我格外照顧。」
眼尖的記者發現許寧遠的到來,紛紛圍上去,隔著人群,阮清子看到許寧遠眼中的痛惜。
許寧遠不想理會記者,他撥開人群,準備衝到阮清子身邊,阮清子連連後退。
她衝許寧遠晃了晃手機,示意他看信息。
「別過來,不然就沒意義了。」
許寧遠硬生生止住腳步。
3
阮清子回到樂團,被團長攔在門口,她明白團長的意思,樂團沒有她的位置了。
她朝團長深深鞠了一躬,隨即轉身離開。
沒走兩步,手腕被人握住,阮清子抬眸,是許寧遠。他抓得很緊,清子費勁掙開,理了理滑到胳膊的琴盒肩帶,頭也不回往前走。
看著清子的背影,許寧遠覺得心裡很堵。她怎麼那麼瘦了,感覺那個琴盒隨時會把她壓垮。
「團長,可否借一步說話。」
夜裡,阮清子收到團長的簡訊,讓她回樂團。清子並不開心,季海沫的話還在耳邊,她無非是耗著許寧遠苟延殘喘。
看吧,季海沫是對的。
胸口悶,她走到陽臺透氣,發現旁邊房子竟有燈光溢出。那是許寧遠的家,清子原以為許寧遠會住酒店,他們移民後房子一直空著,沒人打理。
燈光突然變亮,許寧遠來到這一層的房間。看到窗簾上人影晃動,清子緊張起來。他會不會突然打開那扇門,看到自己會不會驚訝。
可惜,阮清子站了半天,那邊陷入黑暗了,許寧遠都沒有來到陽臺。阮清子失落,剛準備回房間,身後的燈再次亮起。
阮清子感覺到了,她回頭,許寧遠站在離她最近的位置。逆著光,他的面容不清晰,卻是清子記得最深的模樣。
許寧遠常出現在聚光燈下,阮清子有幸見到他兩次逆光的樣子。
上一次是五年前,許寧遠放寒假回國。
那天夜裡江城下大雪,阮清子因為練習頻繁出錯被母親阮女士趕出去。
她不怨母親嚴格,因為懷了她,阮女士錯過準備已久的國際大賽。那一屆她很可能奪冠,如果不是阮清子突然到來,阮女士將會成為著名小提琴家而不是知名。
她恨自己為什麼不保護好耳朵,那樣母親會開心很多。
清子抱著琴在院子外哭得稀裡糊塗時,許寧遠出現了。他把傘撐在她頭頂,為她屏去風雪。
像溺水者抓到浮木,阮清子拽住他的衣袖,努力刻制哭意,瞪大雙眼看著許寧遠:「我是不是真的沒希望了。」
看著她透徹的雙眸,許寧遠心臟一角倏然垮掉。
許寧遠聽到提琴聲,責備聲和哭聲,推開窗查看情況。身旁的母親無意道:「可憐了那個丫頭,小時候掉水裡,耳膜傷了,還被逼著拉琴……」
許寧遠才知道,當年的意外給阮清子帶來那麼糟糕的影響。
「醫生說我會逐漸失去聽力,媽媽把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代替她站上國際的舞臺,可我是個殘疾啊。」
許寧遠顫抖地問道:「你是因為母親的期盼還是自己喜歡?」
清子咬著嘴唇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雖然因為耳疾學琴比較吃力,但能聽見的時候,那些美妙旋律,琴弓和弦的每一次接觸她都是享受的。
「不喜歡我可以和阿姨溝通,若是喜歡,就趁著還能聽見,先站上國際舞臺呀!」
許寧遠拿過阮清子的琴:「D弦的音不準。」
他低頭調拭,神色認真,而後遞還給阮清子:「再拉一曲?」
阮清子接過,朝著光亮的屋子演奏勃拉姆斯狂想曲,一曲完畢,阮女士推開窗:「進來吧!」
阮清子回頭,許寧遠還在原地注視著她。他催促她趕緊進去。大雪中,許寧遠穿著米白色大衣、撐透明雨傘的樣子,神聖得像天使。
回憶過去,阮清子忍不住向他靠近,當身體抵上欄杆她才回神。
雖然很近,只要她伸直手臂就能夠到許寧遠,可他們之間有著永恆的距離。就像許家和阮家的陽臺,以及季海沫。
「要休息了嗎?」
阮清子點頭。
「那麼明天見。」
阮清子再次點頭表示回應,然後轉身進臥室。她不敢說話,害怕控制不住音調,讓許寧遠看到自己的不堪。
4
發生那種事情,清子以為回愛樂會備受關注,到了卻發現同事們都很忙,沒人注意她。
看到公關公司在和樂團對接,她才知道許寧遠將加入愛樂這次演出,他的導師理察教授也會出席。理察教授在尋找關門弟子,能見到他就多了一分機會,爭取入教授的眼自然是比看阮清子重要。
阮清子墊著腳尋找許寧遠的身影,準備上前打招呼,站他身旁的季海沫讓她望而卻步。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譜子發呆。
「大家都過來一下。」團長招呼著樂團成員,清子聽不到,身旁的艾米不耐煩地戳了她一下。
「咱們樂團很榮幸可以和許老師合作……」團長的發言阮清子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的眼睛始終在許寧遠身上。和愛樂合作換她回來的機會,她感激。但是人言可畏呀!許寧遠把她變成眾矢之的。
女生洗手間永遠是最八卦的地方。
「阮清子什麼能耐!」
清子推門而入,正好撞見同事在議論自己。同事見她有一瞬的驚訝,但想到她聽不見,繼續談論著。
「因為人家是許寧遠的妹妹。」
「名人好面子,官方說法而已,誰知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艾米對著鏡子整理頭髮,漫不經心道。
阮清子透過鏡子,全讀了出來。她氣得握緊拳頭:「你胡說!」
「吼什麼,你不知道你聲音很難聽嗎!」
沒想到阮清子知道他們說的,艾米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嘴上依舊不饒人。
「你是個聾子,不靠關係怎麼能回樂團!」
「不如比一場?」
季海沫碰巧看到這場鬧劇,她走到阮清子身邊,強大的氣場令艾米啞口無言。
「你和她比一場,有沒有實力大家不就都知道了。」
艾米自然是答應下來,阮清子說話都控制不了,如何判斷音準,誰都可以贏她。
清子難以置信地看向季海沫,她擅自給自己宣戰,看似替她解圍,實則把她推入兩難境地。
她輸了,無緣這次演出,她贏,心高氣傲的艾米顏面無存,必然和她結仇。而季海沫,隔岸觀火,身上不沾半點灰。
自從她把阮清子曝光在媒體面前,阮清子就知道,季海沫容不下她。她是維護許寧遠正面形象的犧牲品,沒有選擇,只能被安排。
許寧遠得知事情始末後,很感激季海沫保護清子,在許寧遠的視角裡,這樣優秀得體的未婚妻,夫復何求。
阮清子帶著缺陷學琴,不管是技巧的掌握還是情緒的釋放都比常人理解更深刻,贏這場比賽非常輕鬆,可她高興不起來。
全場除了許寧遠沒人替她開心,團長看到自己的實力後也僅是鬆了口氣。
5
許寧遠加入後,每天的排練時間縮減了三個小時,他認為高強度的訓練會給大家壓力,清子卻被他抓著單獨輔導。
「你獨奏沒問題,由於……」說到這裡,許寧遠有意迴避。阮清子搖頭,在手機上敲出:你不用那麼敏感,我不介意的。
許寧遠擔憂道:「你可以開口講話呀!」
他知道她的顧慮,害怕講話聲音不好聽。但是,萬一她這次失聰不是暫時的,許寧遠擔心她失去語言能力。
她低頭,噼噼啪啪在手機上敲出:開始練習吧!
許寧遠看著阮清子運弓,想起那年雪地裡拉琴的那個小姑娘。
昏黃夜燈撒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她的堅韌還有敏感。那天,他知道阮清子將刻在他的生命中,擺脫不了。
離公演還有一個星期,排練緊張進行著。
這天季海沫突然來到現場,叫走許寧遠,直到訓練結束他都沒有回來,阮清子懷著擔憂獨自回家。
到家後阮清子的心還是惴惴不安,她想靠拉琴來分散注意力。聽不見聲音,只能憑藉感覺拉扯。
她突然想起,有個聲部許寧遠給她糾錯過,具體的又記不清楚,阮清子只得去翻琴譜上的記錄。起身時,裙擺不小心掛到提琴,砸出道清脆聲響。
阮清子趕緊去拾,手剛觸碰到琴,心頭一驚,她剛才聽到聲音了?
喜出望外,她敲擊了幾下琴面,隔得很近確實可以聽到些許聲音。
她迫不及待地想同許寧遠分享這個消息,但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阮清子顫抖著手拿過弓,一番拉扯,沒有聽到熟悉的旋律。
她手中是一把啞琴。
平日裡都是許寧遠幫她收琴,今天結束時他不在,琴一直都在自己的手中,不可能拿錯。
細思極恐……
到達愛樂大院,悠揚樂聲從樓上傳出。
猜想是對的!
什麼要好的狀態縮減排練時間,他們只是把自己摒棄。
推開排練室的門,阮清子險些落淚。除了她,所有人都在,艾米坐在首席的位置上,許寧遠在一旁聽演奏,指出問題。
指揮先看見她,指揮棒僵在空中,大家的目光都隨他看向門口。阮清子再繃不住,將門闔上跑開。
「抱歉!」
許寧遠對裡面的人鞠躬道歉,然後去追清子。
「清子!等等!」
阮清子聞聲頓住,許寧遠很是驚喜:「你可以聽見了?」
得而再失的打擊更為沉重,阮清子轉身,已是淚流滿面。
「讓那麼多人陪著演戲,不累嗎?你知不知道舞臺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兩年前,她耳疾加劇,頻繁失聰。阮女士帶她四處求醫,但沒有任何用。阮女士由於焦慮精神恍惚,開車接清子的時候出了車禍。
彌留之際,她緊緊抓住清子的手,雙眸閃爍著不甘。她最後的遺言不是加油或者好好活下去,她說「沒了」。
阮女士臨了也沒能將眼睛閉上。
「媽媽走時的失望,成了我的噩夢。我是要替她站上國際舞臺,但不是拿把啞琴當擺設。」
許寧遠捧起阮清子的臉,替她拭去眼淚:「你誤會了,這是PlanB,單獨跟你輔導時用的是好琴。」
「你也知道這次演出很重要,團長不敢冒險。在劇院彩排時,團長要看結果。倘若我沒有教好你,你手中就會是一把無聲的琴。我可在團長面前信誓旦旦呢!你不會讓我打臉吧!」
阮清子眼睛哭得紅紅的,像一隻小白兔。許寧遠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想給她多些安全感,這個想法把他嚇了一跳。
感情是什麼時候失控的?
下午海沫叫他出去,說是很急的事,卻只是讓他陪著散步。
「海沫,我還要回去排練。」
「寧遠,這一切本與你無關。」她自顧自說著,「都是為了阮清子吧。」
「自從五年前回國,你滿腦子都是她,多久沒好好看過我了!你對她真的只是愧疚嗎?」
此刻許寧遠也忍不住問自己,他對阮清子到底是什麼感情。
五年的關注,通過偵探,他感受了她五年的喜怒哀樂。當局者迷,許寧遠突然加重力道,把阮清子緊緊箍住,他看清自己的心了。
6
第二天,阮清子回樂團排練,發現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練習時同事有意和她拉開一段距離,阮清子皺眉,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同事要避開她。
直到團長找她談話,讓她注意一下行為,不要給演出帶來負面影響,阮清子才知道昨天和許寧遠在一起時,被偷拍放網上了。
鍵盤俠對她聲討不斷,指責她靠許寧遠上位,是破壞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阮清子抵不住攻擊,退出排練。
「我一直都覺得,放棄遠比堅持來得難,但這次我扛不住了。」
阮清子在手機上敲出這行字,給許寧遠看後便獨自回家。許寧遠很想拉住他,但他不敢。是他沒把握好距離,她造成困擾。
許寧遠回到家裡,季海沫在廚房忙碌。他躺在沙發上想著該怎麼解決阮清子的事,茶几上的手機響了。
他和季海沫同款手機,同款提示音,許寧遠以為是自己的,便拿起來看。
是一個備註為孫記者的人發的信息。
「文章不錯吧,尾款可以結了嗎?」
文字底下是一條連結,詆毀阮清子的文章。
許寧遠衝進廚房,把手機扔給季海沫:「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季海沫看到後臉色一沉:「寧遠,我沒有!」
許寧遠不想聽她的解釋,他也不相信季海沫會做這種事,但證據擺在眼前。
「你真令我失望!」
丟下這句話,許寧遠摔門而出。他曾聽聞江城有位奇人,可替人換心改命,他要去拜訪她。
他清楚清子的能力,耳疾和別人的質疑讓她不敢登臺,他想替她求一顆信心。
「既然叫我一聲應老闆,許先生當知曉我是個生意人。」
「憑應老闆開口。」
「許先生最耀眼的就是音樂天賦了,不如就拿才華換吧!」
許寧遠毫不猶豫點頭。
「不後悔?」
許寧遠思索了一會,嘴角揚起個自嘲的弧度:「本來就是欠她的。」
阮家。
「阮清子,你給我出來!」
季海沫氣勢洶洶衝到阮家。清子開門出來,季海沫把手機砸向她:「為什麼要陷害我?」
阮清子沒有躲,任由手機砸破額角,鮮血順著臉頰滑下。
「季小姐何不想想自己做了些什麼!」
「我原以為許寧遠請偵探監視我已經夠變態了,沒想到季小姐也很關注我,競爭對手都一清二楚。」
季海沫異常吃驚,她沒想到阮清子都知道。
阮清子善於觀察,很早就發現被人跟蹤。拿錢辦事的人最好解決,她和偵探談,給他雙倍,讓他給許寧遠看阮清子想讓他看的信息。三份工資,不擔風險,何樂不為。
「你告訴艾米我有耳疾,讓她設計我溺水。那我將計就計,讓許寧遠知道,我溺水失聰要自殺。」
「哈哈哈!孤零零在教堂的感覺如何?」
季海沫原以為阮清子是只軟柿子,沒想到藏得那麼深。
「你別得意,我已經把你的話錄下來了。」
「然後呢?告訴許寧遠還是記者?讓許寧遠看清他單純妻子的真面目,讓世人知道你們的變態行徑?你敢嗎!」
季海沫自然不敢,這樣的事情畢竟不光彩。
「我從來都不喜歡許寧遠,但你視若珍寶那我就要搶。」
「是這樣嗎?」
這個聲音令阮清子驚到,許寧遠什麼時候來的,他聽到了多少。
見許寧遠身側還跟了一個極美的陌生女人,季海沫跑過去,勾住他的手臂以示主權。
「寧遠,你聽到了吧,她是這樣的人。」
許寧遠甩開季海沫走到清子跟前,伸手想觸摸她額角觸目驚心的傷口,阮清子偏頭躲開。
他僵硬收回手,指著應如水道:「清子,這是應老闆,她可以幫你。」
應如水挑眉,她沒想到許寧遠聽到這些還願意做交換。
感受到阮清子的困惑,應如水開口道:「許先生讓我給你一顆信心。」
7
演出很成功,失聰小提琴手用專業讓那些質疑的人閉嘴。理察教授很中意清子,收她做關門弟子。
許寧遠在演出結束後飛回M國,和季家解除婚約。大家猜測,許寧遠和季海沫分手後會和阮清子在一起,畢竟那麼多年,他身邊除了季海沫就只有阮清子這個女子,可之後許寧遠仿佛人間蒸發。
阮清子在接受採訪時,有記者問及季海沫同許寧遠分手的原因,她閉口不談。
「你們關係那麼好,總會知道一些內幕吧。」
「其實我們接觸並不多的,我和許老師……」阮清子欲言又止,惹得記者們想挖更多的新聞。
功夫不負有心人,季海沫砸阮清子的視頻,季海沫在醫院讓阮清子當擋箭牌的音頻,許寧遠僱傭偵探監視阮清子的醜聞接二連三被爆出,許寧遠與季海沫正面形象徹底崩塌。
而清子的事業異常順遂,開始籌備個人演奏會。演出前夕,季海沫在後臺化妝間找到她。
「你為什麼要毀了寧遠!他為你換了才華隱退,你還要讓他背罵名!」
阮清子心臟微顫,她沒想到信心是這樣來的。
「是他毀了我在先!」
「寧遠已經為你做了那麼多。」
「感動自己而已,造成的傷害會消失嗎!」
阮清子看著化妝鏡裡自己的臉,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那麼多年了,她終於也可以笑得很好看。
「你以為小時候我落水真的是意外?」
阮清子記得很清楚,她蹲在泳池邊撿水裡的葉子,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才落水的。
她在水裡掙扎,許寧遠站在岸邊。
後來她大病一場,在醫院待了很長時間,錯過省上小提琴演奏比賽。
她和許寧遠代表江城參賽,那時候阮清子演奏水平是高於許寧遠的。她缺席,許寧遠拿了第一,拓了名氣,拿到M國音樂學院的通行證。
演奏會返場曲目是《勃拉姆斯狂想曲》,那年她在雪地裡拉的。聚光燈下,清子輕鬆運弓,思緒回到過去。
她愛過許寧遠,在那個雪夜裡。
他替她擋去風雪,溫柔同她講話,毀了她之後又給她希望。
這首曲子,算是祭奠吧!
演出結束,全場聽眾起立為她鼓掌。阮清子微微抬頭,耀眼燈光中,她看到母親的笑臉。
眼尾滑下晶瑩淚水,她喃喃道:「媽媽,我做到了。」
8
「女人狠起來貓都怕,姓許的做了那麼多,阮清子還讓他身敗名裂。」
白貓舔著爪子,裝了空調他覺著很舒坦,有閒心叨叨別人的事。
應如水懶懶靠在美人榻上:「清子那顆不甘心不許她有其他情感,我們就不多做評價了。」
其實清子還有一個秘密,她只告訴了應如水。
阮女士懷孕錯過比賽,那屆冠軍是阮清子生理上的父親。
阮女士原本不遺憾的,她親自下廚,準備了一大桌子菜給男朋友慶祝。她覺得分享男友的獲獎喜悅也不錯,可惜等來的卻是他的分手。
男人不曾愛她,和她在一起只是為了更了解對手,說不定懷孕也是其中一計。
後來那個男人娶了國外一個音樂名家的獨女,兩人有個女兒叫季海沫。
所以,原諒?憑什麼!
「人心,挺複雜!」應如水悠悠嘆道。作品名:《織心人:清子》;作者:歌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