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劉文典先生,是在看《民國風骨》的時候。
那時,一句話讓我記住了他:世上懂「莊子」的,有兩個半人,莊子本身是一個,其他研究莊子的是半個,我是一個。
那時我就覺得劉叔雅先生是個「狂人」。
個人簡介
劉文典(1889—1958),原名文聰,字叔雅,筆名劉天民,祖籍安徽懷寧,出生於安徽合肥。現代傑出的文史大師,校勘學大師與研究莊子的專家。歷任北京大學教授、國立安徽大學校長、清華大學國文系主任。
1938年至昆明,先後在西南聯大、雲南大學任教。終生從事古籍校勘及古代文學研究和教學。所講授課程,從先秦到兩漢,從唐、宋、元、明、清到近現代,從希臘、印度、德國到日本,古今中外,無所不包。專長校勘學,版本目錄學,唐代文化史。著有《淮南鴻烈集解》 、《莊子補正》 、《三餘札記》等。
治學嚴謹
「一字之微,徵及萬卷」是劉文典先生的治學格言。
校勘古籍不僅字字講究來歷,就連校對,他也從不假他人之手。
在致胡適先生的信中,劉文典先生大嘆校對的苦經:「弟目睹劉績,莊逵吉輩被王念孫父子罵得太苦,心裡十分恐懼,生怕脫去一字,後人說我是妄刪;多出一字,後人說我是妄增;錯了一字,後人說我是妄改,不說手民弄錯而說我之不學,所以非自校不能放心,將來身後虛名,全繫於今日之校對也。」他所徵引的材料,特別強調「查證原文」,以免以訛傳訛。
他的一位老學生李埏,在上世紀40年代曾向他借閱過一本有關唐三藏取經的書,發現書的天頭地腳及兩側空白處都布滿了他的批註。注文除中文外,還有日文、梵文、波斯文和英文。「其知識之淵博,治學之嚴謹,令人嘆為觀止。」
授課之時,引人入勝
劉文典先生是著名《莊子》研究專家,學問大,脾氣也大,他上課的第一句話是:「《莊子》嘿,我是不懂的嘍,也沒有人懂。」
劉文典先生上課也很有個性。講到得意處,從不理會下課鈴響,有時一高興就講到5點多才下課,有一次,劉文典上了半小時的課便結束了上一講的內容。學生以為他要開講新課。這時,他忽然宣布說:「今天提前下課,改在下星期三晚飯後七時半繼續上課。」 原來,下個星期三是陰曆五月十五,他要在月光下講《月賦》。屆時,校園裡擺下一圈座位,劉文典坐在中間,當著一輪皓月大講其《月賦》,生動形象,見解精闢,讓聽者沉醉其中,不知往返。
「當他解說《海賦》時,不但形容大海的驚濤駭浪,洶湧如山,而且叫我們特別注意到講義上的文字。留神一看,果然滿篇文字多半都是水旁的字,叔雅師說姑不論文章好壞,光是看這一篇許多水旁的字,就可令人感到波濤澎湃瀚海無涯,宛如置身海上一般。」(宋廷琛,《憶劉文典師二三事》)
大師交流
大名士吳宓先生對劉文典先生也很敬重,常把自己的詩作請他潤飾,還喜歡聽他的課。劉文典先生也不介意,他講課時喜歡閉目,講到自以為獨到之處時,會忽然抬頭看向坐在後排的吳宓,然後問:「雨僧(吳宓)兄以為如何?」每當這時,吳宓照例起來,恭恭敬敬一面點頭一面說:「高見甚是,高見甚是。」惹得學生們在課堂下面竊笑。
劉文典是民國時期著名的紅學家,持論多有「索隱派」的色彩。吳宓在西南聯大開過《紅樓夢》講座,自認紅學家的劉文典對吳的觀點不能苟同,就唱「對臺戲」。
有一次,原定在西南聯大一小教室中開講《紅樓夢》,後因聽講者太多,容納不下,只好改在教室前的廣場上去講。屆時早有一批學生席地而坐,等待開講。其時天已近晚,講臺上已燃起燭光。不久,劉文典身著長衫,慢步登上講臺,緩緩坐下。一位女生站在桌邊從熱水瓶裡為劉斟茶。劉從容飲盡一盞茶後,霍然站起,如唱「道情」一般,有板有眼地念出開場白:「只、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滿筐!」……我講紅樓夢嘛,凡是別人說過的,我都不講;凡是我講過的,別人都沒有說過!今天給你們講四字就夠!」接著在身旁小黑板上寫了「蓼汀花淑」四個大字,然後大抒己見。說:「元春省親大觀園時,看到這幅題字,笑道:『花滁'二字便好,何必蓼汀?花滁反切為薛,蓼汀反切為林,可見當時元春已然屬意薛寶釵了。」
劉文典先生並不是一概狂傲,對學問如淵似海精通十四種語言的陳寅恪先生敬重有加,不敢有半點造次。他公開承認他的學問不及陳氏之萬一,多次對學生說:自己對陳氏的人格、學問不是十分敬佩,是十二萬分的敬佩。
最後引用一句話: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