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俯瞰深井古村,一片碧翠的荷塘映入眼帘。
凌錫弧老人和他的狗在院子裡散步。
古樸的麻石巷充滿復古韻味。
景客凌祠堂如今是女紅學堂。
美味的深井燒鵝。
說起深井,大多數愛吃的廣州人都會聯想起「深井燒鵝」,這個與繁華大都市僅一江之隔的村莊,如今仍是一派嶺南鄉村山色。位於廣州長洲島的深井村依山而建,以街、坊、裡、巷布局,隨處可見年份悠久的民居和宗祠,鑊耳式青磚石腳古老大屋,融合西方建築元素的碉樓建築……這些建築多建於明清時期,有研究嶺南建築的專家表示,如此大面積保存完整的古建築群十分少見,它們見證了清末民初廣州郊區農村園林式民居的歷史,也反映了那段時期廣州郊區民居的真實面貌。
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申卉、葉碧君 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陳憂子
策劃、統籌/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嵇沈玲
有段古:
從「金鼎」到「深井」
從繁華的廣州鬧市中心一路向東,穿過生物島隧道,沿著大學城裡整齊林立的教學樓,走過不足百米的赤坎橋,就來到了長洲島的深井古村。深井古村位於大學城和黃埔軍校之間,有著700多年的歷史,原本叫金鼎鄉,因為村口旁的山崗形似金鼎而得名。
據《深井村志》記載,村中望族凌氏,最早追溯至南宋福建莆田縣人凌棟,後隨其第四子凌震入粵。凌震曾被任命為廣州都統,在宋末元初組織民兵抗元收復廣州。至此凌氏子孫在嶺南落地生根,凌震亦被公認為廣東凌氏開族之祖。如今,凌氏在廣州的主要分布有天河區宦溪村、番禺區凌邊村、黃埔區深井村、白雲區石井潭村和天河東圃,其中,宦溪村為長子,深井村排行第四。
緣何後來「金鼎」變成了「深井」?年逾古稀的深井村原書記凌志康坦言,這是因為過去大多數村中人家都挖有水井,街頭巷尾也聯合一起籌資挖有水井供大家取水用。而靠近山邊的水井頗深,因地勢關係有些井需3至4條長約一丈六尺的牛繩方能吊到水(按現今量度約15至20米深)。由於井深的緣故,「金鼎」遂成「深井」。
不過,凌志康解釋,深井村名的起源還有另一種說法,昔日村中「深井」並不多,只是部分地勢高的地方水井較深。而「深井」的含義是:深者,「深藏若虛」,形容把寶貴的東西收藏起來,比喻有知識才能,但不愛在人前表現;井者,古制八家為一井,後指人口聚居的地方或鄉裡,如鄉井、市井。因此引申為:「藏龍臥虎,能(凌)人隱居地方」。
無論源自哪一種傳說,無可爭議的是深井村的確有不少「深井」,其中最知名的或許是安來市古井。沿著村中的石板道穿過鱗次櫛比的建築,來到一處豁然開朗的小廣場就見到了古井。相傳這口井與安來市建立時間一致,井深10米,水源充足,昔日能供安來市數百戶人家和三間茶樓飲用,曾經是安來市唯一飲用的水井。
曾有一段時間,安來古井年久失修,淤塞兩米餘,水量欠缺。後來動工清淤後,淘深了三米,水源如噴泉般湧出,取而不盡,村民們歡呼雀躍。不過,從1988年秋開始,村裡已用上了自來水,但村民對該井感情深厚,許多村民至今還汲取古井的水做洗滌用。
青磚牆壁 灰瓦飛簷 古建築群定格深井記憶
每一座城市裡,總會有一些地方保存著屬於城市古老而獨特的記憶。在深井村中,集中於岐西、正吉、叢桂、中約等坊的深井古建築群保留著屬於深井村的記憶。
沿著古樸的麻石巷不斷深入古村落的「心臟」地帶,走過外圍的新式小洋樓,穿過古巷的「扶輪」「說言」牌坊,仿似抽絲剝繭,宗祠,私塾、民居、店鋪和古井相映成趣,明清時期的古建築才逐漸露出真容。
其中,一幢名為「愚園」的古建築,雖不是規模最大、最精美,卻因為其歷史價值而顯得珍貴,這裡是清末民初廣東省警察廳廳長凌鴻年的家宅。1919年,他從一位商人手中買下這棟西關大屋,將「桂園」改名為「愚園」。如今的「愚園」基本保留了當年的原貌。屋裡住著凌鴻年的長孫、83歲的凌錫弧與妻子,兩條乖巧的大狗陪伴著兩老。
在這偌大的愚園內,種滿了各種花草,與古老的建築相映成趣。紫荊、白玉蘭、棕櫚、黃皮樹長至數層樓高,茂盛依舊。正值黃皮收成季節,黃澄澄的果實綴滿枝頭,述說著愚園如今的寧靜時光。園子裡石灰做的六角魚池,雖然被抹上了歲月的痕跡,但精美的花紋依稀可見。凌錫弧說,園內植物大多由爺爺凌鴻年種下。其中,荷蘭玉蘭已有上百年歷史,是爺爺凌鴻年當年專程從國外進口,全深井村僅此一棵。
穿過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來到愚園的主屋——青磚灰瓦,鳳脊文牆。廳內擺放著凌鴻年的塑像,家中的酸枝家具,懸掛的西洋吊燈、精緻的屏風……仿佛都在訴說著這間西關大屋的歷史。老人守著這座院落,種種花草,修養身心。不時有遊人慕名登門,老人向來者講述關於老屋、關於祖父的故事。
中西融合:
安來直街墟市名氣大 往昔村民還會說法語
如果說村內的明清建築講述著深井村古樸的一面,那麼依江而建的安來市則展現出深井村的繁盛。安來市位於村東北部,建於清末民初。由於黃埔港遷至長洲島北岸,長洲島成了外輪唯一的停泊口岸。「國外的商船入關前要在這裡停泊,安來市古墟市就成了來往人員常常光顧的市集之一。」凌志康說。聽老人們說,往來的外國人以法國人居多,不少村民都會說幾句法語,所以這座島還被人稱作「法蘭西島」。
走進安來市古街,街頭、街尾各有一座牌樓,牌樓上的匾額書寫著「安來」二字。寓意來此經商貿易者都能安心進來做生意。當時的街市僅200米左右,卻集中了幾十家店鋪,金鋪、茶樓、藥材鋪……
100年前,深井沒有正式街市,商鋪都在村內主街上,村民為了經濟發展需要,多方籌集資金,動手築堤圍海造地,建成了安來市商業街。這裡仍保留著清末民初街市建築風格,是當年商業繁華的體現。
如今,這裡有的樓是青磚紅瓦依舊在,只是不見了舊時人家。許多樓房以鐵網包圍起來,防止年久失修的房屋牆體脫落,傷及路人。也有的樓經過改建,如今已經改造成「小清新」的咖啡館或精美店面。為數不多的幾家保持著原有模樣,仍有人家居住。
安來直街12號是劉婆婆的家,這裡仍保留著往日的木門,門上留一個小窗口,為的是方便晚上有人來買東西,這裡曾是一家百貨店,後來又變成理髮店。店中理髮用的設備仍保留著:碩大的鏡子,專供顧客理髮坐的軟墊皮椅等。儘管經歷了上百年歷史,安來市古建築之貌依稀可見,對研究清末民初商業經濟發展有較大的價值。
古村新顏:
才女凌淑華之父生於此
如今繡花針進凌氏古祠
沿著迴波巷深入深井村,距離深井小學數十米的景客凌祠堂便映入眼帘。其建成於民國時期,百年間從家族公祠到校舍用地,再到如今的女紅學堂,成為深井村探索文化轉型的嘗試。
據女紅學堂負責人林偉豪介紹,景客凌祠堂用料嚴格,雕工精細,是深井村內上乘的祠堂建築,其建造者凌福彭於光緒己未年與康有為同榜進士,官至直隸布政使,他的女兒凌淑華是民國才女,也是著名作家、畫家。
「景客凌祠堂用以教育也有悠久歷史。」林偉豪說,在他小時候,村中中小學設立在數間祠堂內,景客凌祠堂是當時的教務處和學生課餘場所。「廂廊以前擺放桌球桌,階磚上就留有4個明顯的凹槽。」他指著地面說,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小學陸續遷往別處,部分祠堂被拆掉,景客凌祠堂幸而留存下來。
如今,祠堂內外結構保存完好。祠堂外,前簷立有4根石簷柱,石柱間月梁相連,不僅起承重作用,還上施木雕駝峰、鬥栱,描繪中華龍騰雲駕霧而至,各種瑞獸夾道相迎的奇巧場面,精美雕工讓人拍掌稱奇。跨過門檻,環顧四周,祠堂內各處擺放有古琴、刺繡、香囊、民國布衣服飾和家私等;廳堂內,被改造成學堂的祠堂延續了當年的「人氣」,數名女子圍坐在長桌旁,手上的繡花針不斷上下穿動……
林偉豪介紹,當年,深井村隸屬於新造公社時,家家戶戶懂繡花,常接下小工廠的繡花配件回家加工,後來更發展出廣繡和絨繡的傳承人。時代變遷,村民放下手中的繡花針外出謀生,手工藝逐漸失傳。如今,林偉豪和合伙人利用半年時間改祠堂為學堂,開展包括針線包課、刺子繡課、絨線鉤針課等,希望打造深井村手工藝教育基地。
深井燒鵝的傳說:
在深井秘制出的燒鵝
廣州人愛吃燒鵝,深井燒鵝這道菜在廣州酒樓往往是招牌菜。不少人只知道深井燒鵝來自香港,但在黃埔深井村卻另有傳說。 傳說深井村原來養的鵝也沒什麼特別。有一天,村裡來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討飯的老頭,衣衫襤褸,滿面汙垢,跟在老頭身後的還有一隻大鵝。深井村的村民見老頭挺可憐的,就收留了他,這一住就是三年。三年後的一天早上,老頭不見了,只留下了那隻鵝和一張字條,上面寫道:「叨擾三年,無以為報,留下黑鵝略表謝意。」說來奇怪,三年來從沒下過蛋的鵝開始下蛋了,孵出來的小鵝養大後,製成的燒鵝肉質特別鮮美。慢慢地,深井村的燒鵝成了遠近聞名的搶手貨。 當然,這個不過是傳說。深井村最大的深井燒鵝店的老闆姚康日告訴記者,其實「深井」指的是烤制燒鵝的一種特殊的形式,先在地上挖出來一口乾井,下堆荔枝木炭,井口橫著鐵枝,燒鵝用鉤子掛在這些鐵枝上,吊在井中燒烤,燒鵝可以吸入荔枝木的香味。由於井是在地裡挖的,周圍都是密不透風的泥土,在深井中燒烤,爐溫更加均勻穩定,因此出品上乘。 最初,深井燒鵝只是集中在岐西的幾家老店,2008年,姚康日在村內開了一家以深井燒鵝聞名的食肆,不少遠近食客聞風而至,至今仍非常旺。去年,姚康日以「長洲島深井燒鵝」申請了商標註冊,還計劃申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他告訴記者,為了保證出品,燒鵝都是限量供應,閒時每天30隻,周末或假期為50隻。不過,他也坦言,由於客流量大,已經沒有再用「古井」燒制,但燒鵝從毛鵝到上桌依然要經過近10道工序,花費2天的時間,保證鵝皮的爽脆和鵝肉的香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