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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你好:
這幾天《少年的你》上映,帶動了輿論對校園暴力的又一次討論。之前有《悲傷逆流成河》,我記得小時候還偶然發現一本也是講校園暴力的書叫《小牲口》。這些作品都涉及到了嚴重的肢體暴力,甚至是死亡,是很適合搬上銀幕的。但是,我想說,在我們都曾經學習,生活過的校園中還有一種更普遍存在的,打著「開玩笑」、「遊戲」的名義,甚至被披上了「暗戀」、「友誼」、「男子氣概」外衣的暴力行為。
我上初中的時候,班上一個男生天天一見面就說我牙齒黃,顴骨高。還有男生趁我不注意把我的凳子移走害我摔跤出醜,用腳絆走過的我,拉我綁在脖子上的背心帶子,我的同桌甚至有一次上課上到一半把水直接倒進我的後背裡。還有班上一個男生,一到下課的時候,就被其他一群男生拉去玩「阿魯巴」。當班主任都出面的時候,那個男生(我不知道他是被威脅了,還是真的這麼認為)說這只是朋友之間的遊戲。甚至有的男生會在擁擠的走廊上去摸女生的屁股,然後嫁禍給另一個男生。這些傷害由於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往往沒有受到太多的關注。甚至我自己本身,回想起那時候的心理狀態,似乎也沒有往自己受到了校園暴力這方面想過。雖然每天上學都要面對這些討厭的男生,但是好像那時候並沒有覺得嚴重到不可以忍受。而且這些人的捉弄對象往往是流動的,在捉弄了你一段時間之後,他們可能會轉而去尋找新的捉弄對象。在畢業之後,我去了更好的環境中,一直到現在研究生畢業,都是生活在周圍的人都很友好的環境之中。初中那段不太美好的經歷漸漸被我視作成長過程中的一個小插曲。
直到最近,我開始思考,這些構成了我中學生活的日常真的對我現在的人生沒有影響嗎?然後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我發現自從初中開始以後自己就過分注重外表,常常很不自信,甚至在男生太多的地方都覺得壓抑和難受。那些難聽的話,尷尬的行為真的沒有對我造成直接,甚至是致命的傷害嗎?受過的傷害真的能依靠時間和更美好的未來來治癒嗎?如果我的初中是在一個所有人都互相尊重的環境中,我還會是現在這樣嗎?最近,這些疑問一直在我的腦海中反覆出現,但是人生畢竟無法重演,我又要去哪裡尋找答案呢?
一晃初中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大家都已經長大成人了。那些說出這些話,做出這些行為的人一定也學會了哪些話該說,哪些事該做。我想,更無奈的是他們也許早已經忘記了曾經給別人帶來的傷害。突然感覺很委屈,明明是他們做錯了,最後卻只有受到傷害的人在苦苦掙扎。那些說這些捉弄只是男生在青春期「暗戀」你卻不敢說的表現,說一起玩「阿魯巴」是男生一種建立「兄弟友誼」的方式的人真的是什麼都不懂。我們憑什麼要成為那些男生青春期過剩的,骯髒的荷爾蒙無處發洩的「犧牲者」?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這封信,又多少人會有像我這樣的困擾,還是只有我一人想多了,哈哈。不管怎麼樣,最後的最後,過去的還是終究過去了。如果你對這些傷害無感的話,我也希望讀到這封信的你能認識到這就是一種校園暴力;如果你曾經對你身邊的人做出我說的這些行為,請記得現在開始反省自己;如果你是和我一樣,曾經受到過這樣的傷害。我想說雖然我知道也許有些東西留下的痕跡是一輩子都抹不掉的了,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努力去更好的地方,成為更好的人。如果未來你再受到這樣的傷害,希望這次自己能夠勇敢一點,去反擊吧!
我一直沒有把我初中的這段經歷告訴過任何人,這麼一想,也許是真的很在意吧,才會把它變成塵封的記憶。很高興,今天終於對陌生人說了出來。最後,感謝不辭辛苦讀這封信的各位,祝大家安好!
From明月和皎皎
NOON回覆:
明月和皎皎你好,
也許你不相信,我是直到工作幾年後,才知道校園暴力這個詞的。在校園裡發生的肢體、語言或精神傷害。同齡朋友裡,很大比例,說起成長經歷,這是大家故事裡的部分。
一些時候,我們還是笑著說的。
這太糟糕了。我的意思不是指校園暴力——當然這的確很糟糕。但我是想說,比這更糟糕的是,我們習以為常了,見怪不怪,冷漠,麻木,甚至覺得很多事天經地義。
我們那兒的孩子一出生就是被暴力教育的。小學的時候,我的學校有幾個老師打人很出名。一個高大的數學老師,讓不聽話的學生蹲在講臺下,用皮鞋踢。還有一個老師,因為不喜歡一個女學生,揪著她耳朵,當著全班人的面,剪了她頭髮。家長打孩子一個比一個狠,我同學的媽,拿起鐵皮文具盒往他頭上拍,一下就扁了。
同學間的暴力也比比皆是。現在回憶起來,我從小學就開始有感受,到了中學更加明顯。每一級學生都會流傳一個說法,某人是不能惹的,否則會被教訓。初中的教學樓後面,有一塊地,人跡罕至。一次打掃衛生,我看見幾個人圍著另一個人,扇他,踢他。到了高中(還是省重點高中),班裡幾個身材壯實的人欺負一個小個子,扔他的書,打他的頭。有原因嗎,好像也沒有,就是好玩。
在我看來,我成長的時候就是在叢林裡,沒人和你講理。講道理就是頂嘴。孩子們都一樣,在家被父母打,在學校被老師打。大人們打完了再告訴你,同學間要團結友愛。可能嗎?
所以,對於整治校園暴力,我覺得,要看什麼時候教育的方式改變了,什麼時候才會變好。小孩的問題,絕大多數都是大人問題。
正午 劉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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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兄,
展信佳。
「三十而立」中的「立」,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甚至,「三十而立」,對麼?
你是幾歲感覺到了「而立」?
這種感覺,是忽如一夜春風來的,還是後浪推前浪式的、像作業系統一樣要迭代更新的?
這封來信會不分場合地冗長,但是我的確不可自抑地開始懷疑起了孔子的智慧,並且我必須把這個問題搞清楚。中年人馮唐說,這句話在春秋時成立,居然在現代社會還成立,然後大罵孔子牛逼。我那時覺得金線哥真的老了,或者說:且不論好壞,我估計他的作品是抓不住年輕人了。我還去搜了一下他憑什麼覺得三十而立在現代社會成立?看見他分析說「而立」分為兩塊,一塊是找到這輩子要做的工作,一塊是找到人生伴侶。那麼為什麼我兩個都找到了,還是感覺不到「而立」?是我的問題,還是古老智慧的問題?
我的第一次勉強的獨立體驗發生在四年前。當時我二十五歲,在美國找工作。我發現在學校平臺上能夠找到的所有招聘工作,我全部實習或者接觸過。我能非常具體地想像出來它們的面目可憎。在這個關口,我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個工種:讀博。博士這份工作提供身份、提供微薄但是足夠果腹的工資、也提供一個比普通工作有趣很多的生活。收到錄取了以後,我和家裡說,從此以後你們不需要給我打錢了。而立1.0完成。
美國的文科博士是非常幸福的。我們不需要搞有的沒的關係,至少在前五六年不需要擔心資金,導師們也給很大的研究自由度。可是我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一個秘密:學界在沉淪,我們就在沉船上。我資格考的時候,三個教授考我一個,按理來說他們要輪番轟炸我。我提前五分鐘到達,和一個同樣先到的教授A攀談起來。他非常喪地和我說,他這兩年的教職已經到期,他沒有拿到續約,又要回到教職市場上去了。他接著說:「我到了市場上,還沒有你們這些新鮮的人搶手。」另外兩位教授也魚貫而入了,口試檢驗開始了。而輪到A時,他不但沒有對我展開攻勢,反而先侃侃而談另外兩位教授的問題多麼好。我當時都愣住了:你這是在利用我資格考的契機,拍~馬~屁?
無數個拖家帶口的教授,就如A一樣,永遠地消失了。就像所有人都聞到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屁,然後佯裝不知。而那些所謂「成功」的拿到教職的故事,也喚不起我內心一毫升的欲望。甚至我連聽成功的故事,都要捏著鼻子。
這並不是一個僅僅關乎職業焦慮的問題,這是關乎找到一個自己能夠去相信的路徑的問題。當路徑在慢慢瓦解,我更加感受到了我二十五歲時的獨立不過是階段性成果,前路還很長。我的基督教朋友說,你要count your blessings。你的老公很愛你,很支持你,你要是真的沒飯吃,他養你。可是我卻無法從這些恩典中獲得慰籍:我真的應該獲得慰籍麼?沒了焦慮,我能有什麼推動著我去找別的路徑呢?可是,轉念一想,為什麼我無法從恩典裡獲得動力呢?為什麼推動行動的,總是痛苦呢?
而且我愈發認為這不是我個人的困惑了。我的學弟B最近來找我了。他博士快讀完了,最近在一家投行找了一個實習。我說會不會覺得還是做物理開心點?他說學姐你有所不知,我在導師那裡真是什麼都沒做出來,這麼多年什么正面反饋都沒有。我說你在銀行建了那麼多模型,使用率高麼?他一聳肩,說那得要看交易員們的心情咯,誰知道他們用不用。然後他開始跟我侃各種面試技巧,我仿佛一夜回到了我們讀本科的時候,一群讀經濟的二十出頭的丫頭片子惶惶於找第一份金融工作,扎堆泡論壇,變成女戰士,見佛殺佛,見男人殺男人。我有點難以相信,這個跟著全球最牛逼的弦物理學家做尖端研究的人就這麼跑去算算人家「看心情」用著試試的模型了。但是我深知這個想法是不著調的。因為讓學弟的聰明具有社會價值,比聰明本身更值錢。社會價值是聰明的載體,沒有這個載體也就自得其樂了。
但我還是為他開心的。這麼一個從高中開始一直無知無覺的陽光鋼鐵直男,居然會被搞「抑鬱」了。成大事者不惜身,但是我們也許並不想成大事。好歹他一個蓋章過的建模人才,找個是我四倍工資的工作,應該不成問題!但是學姐啊,他叫起來,我還要買房子娶媳婦呢。
我的朋友C比起B,那真叫專業上有建樹的人了。相比起B除了抑鬱啥都沒做出來,他是著作等身,博士畢業就去研發底層算法。我一直羨慕著他,因為現在最好的研發問題在科技巨頭而不是大學手上,所以他一石二鳥地滿足了真我釋放和融入社會兩個要求,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又賺足了錢。一次我們一群人吃火鍋,聊起某花花公子D睡了半壁江山,我感嘆:「講不定D也是力比多過盛的受害者!」接著我們一群女生大開黃腔。我發現母胎solo的C開始手足無措,面孔抽搐,神情慌張,幾乎是要落荒而逃。那一刻,一個不厚道但是很真誠的問題浮上我心間:三十歲是處男,會覺得自己「而立」麼?
最近留美的二十歲中旬的人兒們都不去商學院了,都去法學院了。也就是說,他們奔三的時候,大部分是欠著也許高達二十萬美金的債務。我想問問分析能力一定很出眾的麥肯錫前合伙人金線哥:這碼子債務怎麼算?預支的未來,怎麼算?
我正在找我的三十而立2.0,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在三十歲前找得到。如果沒有找到,孔夫子是否可以網開一面?
我不認為父母不給錢能活下去就算是「而立」,但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才算「而立」了。也許「而立」就會像真愛一樣,你感受到了也就知道自己「立」了。也許我真要等到生了個孩子,為另外一個生命負責了,才會逼上梁山「而」個「立」。我總覺得《江湖兒女》裡的巧巧,從監獄裡出來,赤手空拳可以給自己找吃的,找住的,那真叫一個「而立」。可是我感嘆她的高貴的同時,也為她的境遇感到心酸。也許人一輩子就像許晴那樣被人保護得好好的,根本用不著而立,才是算福氣的。
正午兄個個都比我有閱歷,比我成熟,能夠和我講講「而立」麼?
你們,而立了麼?
謝謝你們花這麼長時間讀這封叨叨但不乏尖銳的信。
祝永遠都立。
獸系女青年
NOON回覆:
獸系女青年你好,
再過幾天,我就三十了。在這個當口,不可避免,聽到了無數遍三十而立的話,語重心長的,憂心忡忡的。我覺得都挺沒意思的。而立與三十的關係,除了在寫作中可作替換,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老夫子自己總結自己的人生,也不懂我們外人瞎參合什麼勁。子還曰過: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強迫人只能接受一種觀念,是不善,要改。我也想問,不知道那些好為人師勸人而立的不惑們,是不是活明白了。
當然我理解,你說的而立,與年齡無關,是一種對待生活的態度。但是,依然抱歉,可能會讓你失望。我從沒有想過這類問題。對我來說,這些並不是重要的事。說白了,太虛了。像個形而上的問題,什麼是立,什麼是愛,什麼是自由,都可以談一輩子,也沒有答案。
我更看重別的東西。比如,一個人是否正直善良,是否真誠禮貌,是否會損人利己,這些都比而立更有意義。立不立的,對人的影響不大。但善良不善良可就是兩回事了。如你所說,有的人根本用不著立。不以孔子作為人生標尺,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總結一下,而立之年的我對於而立的看法是,愛立不立。
正午 劉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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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你好:
今天相對,過的還算輕鬆,因為大部分的「領導」都不在,我出生在射手座向摩羯座過渡前半夜,信馬由韁與工作狂在我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我瘋狂的熱愛工作,也瘋狂的不受約束,所以我也是個跳槽狂人。但凡有一絲絲約束和不舒服,分分鐘暴走。我不太喜歡人對我指手畫腳,不過我又是特別的在意他人的意見。
2018年一年換了三份工作,合計工作6個月,失業6個月。2019年滿懷期待「重新做人」,截止現在,第三份……
有時候,確切說大多數時候,我覺得我是為了生存在找工作,在工作,因為起初我就是不喜歡這家公司或氛圍,或環境,但是不得不去。但真的不得不承認我是個矯情的人,至少所有認識知道我跳槽底細的人都這麼覺得,但只有我覺得,在離職那一刻,再不離職,我就瘋了。
我常常在想,結婚過日子的人,他有什麼惡習我覺得我是能接受的,因為人確實沒辦法總離婚,即使冷戰,即使出軌,但是家暴和不孝敬父母我不能接受,但是對於工作,這個完全屬於我一個人的世界,我必須全心全意愛它喜歡它,我才會知足,才會覺得充實和過癮。我必須有一個相對獨立點的空間和一個相對不那麼複雜的同事環境。
認認真真打下這些文字的時候,只是想寫寫自己的內心感受,不想被評價,畢竟這都是我自己的日子,別人沒有替我過,所以有何權利評價呢。
還有,是的。我已經33歲。依舊適應不了這個世界,活的失敗,再慢慢一點點向正常人靠攏。假裝很開心地……靠攏……
心有一片海
NOON回覆:
心有一片海你好,
佩服你的勇氣。一個人要堅持做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自己和自私是兩個意思。我們批判自私,是因為自私的行為損害到了他人的正當利益。但做自己不是,做自己與他人無關。所以我認為,一個人能做自己,無疑是值得稱讚的。
道理是這樣,但這個世界是不講道理的。對他人的生活指手畫腳,乃至橫加幹涉,是普遍存在的。做自己會被認為是自私,被誤解,遍體鱗傷。
你只是換了幾份工作,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有的人要做自己,一生都在被指責,呼吸都是錯。今年上半年,我採訪一個叫大喜哥的人。以男人的身份活了幾十年,突然換上了女裝。大喜想做自己,但周圍的人不讓。今年三月,大喜來到了福州的一個村,在一個村子裡住了下來。後來村裡人看不順眼,又搬走了。這回換到了一處荒廢的老房子,改造了幾個月,住了進去。上個月,又見到大喜的時候,大喜說房東再次出現,要限期搬走。
在我看來,一個人要善良,但同時也要憤怒。不要去適應這個世界,尤其是不要去適應這個世界裡的愚蠢與荒謬。
正午 劉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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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好
秋天,我特別嗜睡。每周日我都會習慣的打開正午信箱看一看,在這個周日的傍晚,我午睡醒來,外面已經夜幕降臨,第一次我想給正午寫信說點什麼。
一立完秋,我26歲了,這是我來廣州的第八年,我沒什麼朋友,與自己獨處的時間很多。我覺得自己像一隻特立獨行的豬,與同事,朋友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我辭職一年,想自己創業,但我似乎沒有特別擅長或者什麼獨特之處。這一年我學習了很多新技能,瑜伽普拉提,古琴咖啡,我想通過這些愛好讓自己看起來充實一點。在身邊朋友的眼裡,我應該是一個看獨立,聰明伶俐,有想法有能力的女孩。有房有車,存款超過七位數,可以隨時去想去的城市,可以吃想吃的任何美食,多麼讓人羨慕美好如花的年紀。但,我時常陷入一種無著與空白,很多痛苦與迷茫。貌似堅強樂觀背後的心酸崩潰不足與外人道。
世事無常,兩年前我的母親因為意外致殘,這件事對我的家庭打擊非常大,所有人都手足無措,七旬的外公外婆每每看著自己的女兒心疼又無奈的落淚。我父親天性好賭,不求進取,脾氣敏感暴躁,我對父親最深刻的記憶是小時候稍有不順從他意,他扇我耳光,第二天同學還能看見我臉上的手指印。我初中開始住校,雖然學校離家才十五分鐘,我希望我能離他遠一點。我很心疼我的母親,她善良,寬容,事事替人著想,內心強大。但她命不好,她嫁給了我父親這樣的人,老天還跟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但她比我們任何人都樂觀,經常跟我們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做人開心最重要」。但我不確定她的樂觀強大是否是掩人耳目偽裝出來的。我希望她身心健康,可以平安快樂的過好以後的每一天。
家裡開始催促我找對象結婚,在我父母的婚姻裡,我對婚姻生活沒有一絲嚮往,在婚姻和人際裡,真相總是那麼殘酷,關係總是那麼脆弱。我花了很長時間思考26歲的我到底想要什麼,怎樣的人生才算有意義,但我並不指望自己能想明白。生活還是日復一日的繼續著,我還是日復一日的迷茫著,只是我希望能早日擺脫這種困境。
祝好
雞毛菜
NOON回覆:
雞毛菜你好,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特立獨行的豬是非常高的讚美。原文摘抄如下:我已經四十歲了,除了這隻豬,還沒見過誰敢於如此無視對生活的設置。相反,我倒見過很多想要設置別人生活的人,還有對被設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為這個原故,我一直懷念這隻特立獨行的豬。如果你能如此,敢於無視對生活的設置,我真的很羨慕你。
不過似乎,你目前還不能。但這也沒什麼。你才26歲。
我26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呢?推算一下,那時我也在廣州,在一家報社,做記者。我的生活是沮喪的。我很能寫,有時一周能寫三四個版。但我沮喪地知道這些都是徒勞的。報紙已經沒人看了。我站在大船之上,看著船在下沉,我也跟著下沉,無能為力。
我顧不上想人生的意義這類宏大的問題。事實上,我剛入行的時候,是想過的。我反覆地看前輩們的故事,在天南地北,克服萬難,追問真相。一個剛離開學校的年輕人,很容易被一種力量感染,淚流滿面。我不知道時代已經變了。所以我入行之後,還沉浸在往日的虛浮中,以為做一名記者能改變點什麼之時,現實給了我重創。總有另一種力量讓你措手不及。
我現在已經不去想這個問題了。不過我不算是迷茫,而是看透了。羅曼羅蘭說,這個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我已經沒有英雄主義了,我看透了,不會熱愛了。
祝你早日擺脫你的困境。
正午 劉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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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正午:
此時此刻是下午15:19,我躺在床上睡不著又懶散不想學習,索性就爬起來寫一封信吧。今天是陰天,秋意漸濃,隔壁的棗樹葉子已經開始泛黃。思緒萬千,又不知從何說起,那我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吧。
我越發不安,源於自己的普通。我是一個學歷不高,普普通通的大專生,身無長物。我覺得這讓我能選擇的餘地太少了,我剛畢業的時候就很害怕留在自己所生活的這座小城市,而目前來看我卻很適應這樣的生活。寫到這裡,我想到溫水煮青蛙的故事,我大概就是那隻青蛙吧。有時面對優秀的人我會生出骯髒的嫉妒情緒,大家都會有這樣的時刻嗎?此時我該坦然接受這樣的自己、面對自己的情緒嗎?總覺得如此我的太卑劣不堪。
剛才刷微博的時候看到一個朋友的動態,一個曾經特別要好的朋友。我倆初中是同學、同桌,後成為好友。我倆還曾因(成績太差)一起的玩伴被老師勒令不得同我倆一起玩而在上課期間抱頭痛哭。這樣的我們最後還是慢慢失去聯繫,也沒特別的原因,就是自高中後不在同一個學校。有時候還是想問問她願不願意一道兒吃個飯,但是出來後我們該聊些什麼呢,這樣一想又覺得算了。關於這個問題,糾結許久。
最後再說一件發生在夏天的事情吧:我下班乘坐的那班公交車,總能遇到一個穿連衣裙的女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粉色閃片裙、藍色罩衫裙、綠色紗裙.....顏色過於嬌嫩,看起來不大襯她,但她也無所謂吧。她許是穿了一整個夏天的連衣裙。
祝周末愉快
洋蔥魚
NOON回覆:
洋蔥魚你好,
我有時也做過設想,如果當初沒有離開老家,現在是怎麼樣的生活?我面臨的是和你一樣的境地,學歷不高,身無長物。我真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有時候光這麼想我就害怕。在我們那兒,無非只有三條路,開店做老闆,做服務員,進體制。我的絕大多數同學都是最後一種,公務員,事業單位,或者國企。我想,成長經歷改變了,我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吧。
我曾經的很多好友,如今都漸漸不再聯繫。這很正常。大家各有各的生活,當初走在一起是因為相同的經歷,現在生活把我們塑造成不同的人,自然也就分開了。不過,我有一點失望的是,我的記憶變得越來越差。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像是戴了一副不合度數的眼鏡,想看仔細,頭就會疼。有時和至今還保持聯繫的少數老友們聊天,免不了說起往事。突然,我就疑惑地看著他們。我徒勞地在腦海裡打撈記憶碎片,但最後什麼也沒想起。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很失望,是因為這個原因,讓一些人就這樣消失了。
不知道還要說什麼了。我都忘了。就這樣吧。
祝周末愉快
正午 劉子珩
來信請致正午信箱:noonletter@jiemian.com
—— 完 ——
題圖由朱墨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