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四年大學生活結束了,總想寫點東西追憶宿舍兄弟之情,畢設的緊迫和找工作的繁瑣成了我擱置這個念頭的最好藉口,如今宿舍六兄弟各奔前程,我亦找到棲身之處,於是便有本篇文章的誕生。
話說公元二零零一年九月份,來自全國五湖四海的七兄弟齊聚4#411,在農大的四年一度的風雲際會中如風掠過,未曾帶走半點雲彩,反倒是見證了學校從農貿市場到大學校園的變化。
來自廣西的吳君面相頗有異域風範,曾引起我們種種猜疑,並因此在全宿舍開展了一場吳君國籍的大討論,吳君被剝奪發言權和表決權是自然的,討論結果是全票通過確定吳君為越南藉,當日晚我們自是舉杯同慶,歌舞剩瓶。素有桂南第一衰之稱的小帥哥吳某全然不在乎,過著每天三點一線的留學生活,令我等稱羨不已。
中外文化上的衝突不可避免,吳某憑藉學過22年的中文,遂自取一個「漱芳齋居士」的雅號(到過昌平老北京的人都知道,那兒的洗手間就名為漱芳齋),被我們唾棄之餘,又自帶一個什麼「七星傲雪」的名號,蓋因其自中國宋代以來都住在廣西的七星島上。傳說吳某出生那天,晴空萬裡,天空中飄著一根南歸大雁的羽毛,有一老者牽著他的孫子眼淚縱橫地說:「孩子,這就是雪花,我也就小時候在村子養雞場附近見過一場大雪。」民間有詩云:七星島上有祥雲,飛鳥走獸早已遁,待到雲開霧散時,吳家有男擎乾坤。
陳君是一個人才,走位身形飄忽,一看就知道是搞IT的,又兼其與乾淨為敵,與整潔交惡,更是刻上了人類沉澱物——人渣的烙印。由於我住上鋪,對此深有感觸,其被淤積一丈有餘,陣陣惡味撲鼻而來,正所謂餘味繞梁,終年不絕,而陳君端坐帳中,似生活在香味縈繞的天竺古剎一般,左手鍵盤,右手滑鼠,五官與電腦關聯,活得甚是逍遙。
來自甘肅的劉君長相氣宇軒昂,初看就與好人絕緣,打過多次交道之後就與惡棍沾上邊了。劉君音樂造詣頗高,對那些動輒就在體育館開大型演唱會的所謂明星甚是不屑,對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開任何人都不聽的演唱會倒是樂此不疲,其歌唱時的深情表演,糅合了王傑的憂鬱,張信哲的柔情,一曲終了時,六月飛雪,狂風大作,故有走廊歌手的美譽。
除此之外,劉君對生活、愛情很有一番見地,大學第一節就逃課似是一個不錯的徵兆,許多剖析人生的經典哲語至今仍被我們廣為傳頌,像一句「我二十多年的唯一性夥伴就是內褲」的真情告白讓我等光棍動情不已,哽咽失聲,眼淚譁譁地流。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渣至今仍孑然一身,形影相弔,每每談及至此,我們都唏噓不盡,然天不憫人,如今劉君已被發配至深山老林從事著修理地球的工作,間歇回城,閱歷芳草,腦中犯罪念頭如滔滔江水之連綿不絕,又如黃河之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產自湖北的章某體形龐碩,唇色紅潤,皮膚白皙,行動舉止類屠夫,民間有諺曰:腦袋大,脖子粗,不是章某就是程某(程某是我班另一公認的屠夫級人物)。章君被京城各自助店老闆奉為難以伺候的苦主,不為別的,只為其在餐桌上表現非凡,一盤盤菜頃刻之間灰飛煙滅,都落入其量大如牛的肚中,其每每在狼吞虎咽、風捲殘雲之後,痛恨不已地說:「唉,沒辦法,就好這口,將來說不定就栽在吃上了。」其態發人深思,令人痛心疾首,而後溫故如昨。
有關章某的軼事不勝枚舉,現選其一例,且說密雲測量實習歸來,多日不見肉味的我們一塊聚餐,席間端來一盤魚,平素這章姓朋友就自恃為美食家,對飲食頗有研究,此時更是當仁不讓地主動給我們講怎麼吃魚、吃魚的好處等諸如此類,只見他左手指點江山,右手持筷穿梭於碟盤,反觀我等雙筷端擺面前,一副幼兒園孩子認真聽老師講課的模樣,琴聲悠揚之處,笑聲不斷,天籟之音突絕,徒餘魚骨。
說了這麼多,給人印象好像他只有吃這麼一個優點,其實不然,章君電腦技術純熟,生性好近女色,天性聰明又懶惰。
遼寧的寶君英俊並且到處吹簫灑水,玉樹臨風,只因全身衰氣瀰漫,被甩無數次,榮膺為中國光棍協會農大分會會長。有關此君最搞笑的經歷莫過於按摩浴室的一段糗事,話說某日他們一行四人為了體驗一把高檔洗澡,進了一家浴室,退衣後躺在浴缸裡,見案頭擺著一瓶洗髮水、一瓶沐浴露,隨手拿起一個就往頭上抹,許久之後未見起沫,心想這地方真高級,洗髮水都是萃取人間精華,極易為頭皮所吸收,還是好友提醒,原來錯把沐浴露當成洗髮水了,引來大家一陣鄙視,用他自嘲的話說,此後就在眾人的唾液裡遊泳。待定省籍的張某其實來自江蘇,由於其平素恥於談自己為徐州人,對於別人的質疑,他總是以一句「你罵誰是徐州人?」來搪塞。
張某面目清秀,細膚凝脂,戴上眼睛與哈利波特有幾分神似,千萬別被其相貌迷惑,相信吳君對此深有感觸。鑑於此君一笑,白素變紅綾,麻雀成烤鴨,所謂笑裡藏刀,機關重重,人送綽號笑面虎。
記得大一剛開學時舉辦的新生風採大賽,他興衝衝地去報了名,演唱曲目為《白樺林》,等到他上臺演唱時,起初熱烈鼓掌的我們都急於向鄰座解釋自己與臺上的那位毫無瓜葛,這心中扔出的西紅柿數以筐計,為此我們還落井下石杜撰了兩個情節。
情節一:聽其歌唱完畢,七個裁判暈倒了六個,餘下一個上前抓住他的手激動地說:「人才啊!別人唱歌是要錢,你唱歌是要命。」
情節二:歌唱中途,一白髮蒼蒼的老太婆衝破重重阻攔,奉上一縷青絲,附詩云:君生我已老,前世緣未了,此發為君留,但求今生報。
最後輪到來自安徽的我出場了,我自認為有比肩潘安之貌,坐擁柳下惠之德,在這一點上,長期與我結成統一戰線的各路諸侯紛紛離我而去,我起初愕然,後經高人指點皆系那些猥瑣、齷齪之輩忌妒心使然,繼而釋然。
大一上學期,我們宿舍在清華大學參加希望馬拉鬆開幕式之後集體前往香山,時秋雨霏霏,楓葉泛紅,又遊人如織,摩肩接踵,觀者都有意拾取幾片紅楓留作紀念。拾級而上,抬頭望去,有一赤楓挺立,片片紅葉如寶石點綴其間,據悉主席曾納涼於此,怪不得如此根正苗紅,偶有微風襲來,一片楓葉悠悠空降,眾人皆撲上爭拾之,我未加思索,解下書包朝楓樹枝上擲去,楓葉如天女散花般落下,一時仿效者甚眾,正在興起之時,突感雙腳離地。目擊者聲稱,當時有一目光凜然的紅臉漢子提起我及另一同犯的衣領,似老鷹抓小雞一般,指鼻斥曰:汝豈非中國人乎!我很慚愧,人面楓葉相映紅,想我平日忠於黨和人民,今香山失足,險遭祖國拋棄,至今想起仍全身暴寒,後送交管理處接受教育及交納5元的破壞綠化費才得以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