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杖則象徵著國王的授權，權杖被搶走，議會裡所有的討論、發言和表決都成了「逗你玩」。
▲圖片來自視頻截圖
文 |陶短房
原本意在「傲嬌一下」的脫歐公投被「玩脫」，變成了「真·脫歐」，不僅導致當時一再推動「脫歐」公投的前英國首相卡梅倫辭職，也讓繼任者德蕾莎·梅伊進退兩難。
▲12月5日，在英國倫敦，英國首相特雷莎·梅乘車離開首相府。 圖/新華社
這不，12月10日下院針對脫歐協議的辯論又鬧得不歡而散。
正所謂戲法人人會變，奧妙各有不同。12月10日的下院辯論被攪黃是幾乎所有人都能預料到的——但攪黃的方式卻幾乎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當天辯論正酣，反對黨工黨國會議員盧塞爾-莫伊爾（Lloyd Russell-Moyle）突然從議員綠色坐席衝下來，抱起下院中央長桌上擺放的女王權杖就往外走。
這突如其來的操作遭到下院議長貝爾考（John Bercow）和眾多議員的怒吼，隨即他悻悻地把權杖放歸原位，自己卻被轟了出去。
這個舉動有深意：盧塞爾-莫伊爾是想拖延時間，阻撓討論和表決。但權杖究竟有何法力，能讓他自信可以做到這點？
他的這個舉措為何遭到全場議員近乎一邊倒的「拉黑」，甚至和他同屬工黨的議員也不例外。
今天館長就來談談女王權杖的法力。
一、沒有女王權杖，議會發言就成了「逗你玩」
英國議會是歷史最悠久的議會，它始於公元13世紀，是根據1215年「失地王約翰」即約翰一世和貴族、紳士、地主和大商人們妥協產物——英國大憲章召集的，分為由貴族等世襲和終身代表參加的上院，和由平民和有任期代表參加的下院。
▲2015年5月27日新一屆英國議會在倫敦威斯敏斯特宮開幕，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發表講話。 圖/新華社
歷史長就意味著「規矩多」，英國議會有很多繁瑣的「規矩套子」，比如發言只能用第三人稱或以對議長陳述的方式，議長發言開始所有人必須坐下。
又比如，在議員發言時，其他議員「開噓」是合法的，但執政黨和反對黨議員間兩條相隔3.96米（為兩把標準英國佩劍的長度，當初劃定的目的是防止議員一言不合就拔劍打起來）的紅線決不可逾越，否則議長可以招呼「保安」把「犯規者」轟出去。
規矩也包括各種「行頭」，比如被戲稱為「約櫃」的Despatch Box，「約櫃」和議長席之間放了一堆卷宗，據說是歷年保存的議會討論筆錄；卷宗前有一張稍矮的長方形條案，條案上就是故事的「主角」——女王權杖了。
因為英國議會最初是奉國王敕令召開的（目的是徵稅），而權杖則象徵著國王的授權，因此只有在權杖被安放「到位」時，議會的開會、討論和議程才是合法的，否則就是「非法集會」。
▲1953年6月2日，英國公主伊莉莎白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她接過象徵權力的權杖，戴上國王象徵的王冠，成為名副其實的英國女王，也就是人們熟知的伊莉莎白二世。
議會散會時要舉行一個簡短但不可或缺的儀式，把權杖「請」走，然後所有發言都變成「閒聊天」，議會正式會議就此結束。
說到這，你應該明白了吧？
盧塞爾-莫伊爾「請」走權杖，那根金光閃爍的大傢伙一旦離開條案，議會裡所有的討論、發言和表決就都成了「逗你玩」。所以不但議長和執政黨議員，就連他的「同黨」都急了。
二、女王權杖最初可是如假包換的兵器
說了半天權杖，這女王權杖到底是怎麼個來頭？
女王權杖個頭可不小：長4.9英尺（一米五），重22磅（10公斤），據說是純銀鍍金的。
為什麼要這麼沉這麼大？因為最初「權杖」並不是什麼「法寶」，而是如假包換的一件兵器。
▲英王權杖在1661年英王查理二世舉行加冕典禮時製成。1910年，在權杖上端加鑲了世界鑽石之王「非洲之星」，它形似水滴，重達530.2克拉。
它「上邊粗底下尖」是因為脫胎於狼牙棒，而粗的那頭如今珠光寶氣鑲嵌了許多浮雕和漂亮的零碎，是由當年用來殺傷敵人的鐵釘、稜角之類演變的。
其實這種習俗中國古代也有，漢光武帝劉秀沒當皇帝時曾說「做官要做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金吾是底下一個把，上面一個球的長柄打擊武器，也叫「金瓜」。
「執金吾」就是使用這種武器的皇家儀仗隊軍官，他們衣著光鮮，待遇優厚。所以當時還是個太學生的劉秀才如此眼饞。
最初歐洲君王的衛隊普遍裝備這類兵器，後來形勢安定了，御林軍很少出徵，這些「御用兵器」漸漸演變為儀仗和擺設，變得越來越富麗堂皇，也越來越不像個兵器。
然後它又用作什麼呢？
君王常常將這些權杖頒發給一些機構，作為授予某種權限的象徵。這種習俗最初流行於歐陸，14世紀流傳到英格蘭。最早獲得權杖的是倫敦警察局。1396年約克郡成為首個獲得權杖的英國城市，而英國議會獲得權杖則要更晚一些。
三、除了議會，英國行業協會、大學也有權杖
看到這裡，不少人心裡會有一個疑問：這個權杖既是沉甸甸一大塊銀子，又嵌滿金銀財寶，如果被拿去賣了豈不是糟糕？
其實沒啥大事：權杖是脫胎於狼牙棒的，御林軍的狼牙棒要多少有多少，別的不說，議會用過和正在用的權杖可不是只有一根，而是有13根之多。
其中10根最值錢的被保存在皇家要塞「倫敦塔」的珍寶屋裡鎖著，「現役」的議會權杖，上院有倆，分別是查理二世和威廉三世時代的，也就是17-18世紀的古物。下院被抱走的那根則是17世紀中葉查理二世留下的。
▲倫敦塔的守衛。 圖/新華社
除了上議院和下議院，蘇格蘭議院、威爾斯議會也有權杖，不過前者不是英國國王而是蘇格蘭國王留下的。
前面說過最早獲頒權杖的是警察局和市鎮，今天還有許多市鎮將保存下來的皇家權杖當成市議會的「法物」。
其實不僅各級議會，其他各種機構只要獲得皇家敕令就可能得到一根權杖，比如許多英國行業協會、大學和會所都有如假包換的權杖。
最後要說的是，議會之類機構的權杖，全名是「儀仗權杖」（Ceremonial mace），是脫胎於皇家衛隊武器的敕令象徵。
而古代油畫裡帝王將相手裡拿的「權杖」，則脫胎於馬鞭和拐杖，象徵持有者本人的權威，功能和含義其實大相逕庭，尺寸分量也迥異。嚴格來說，它們並不是同一種東西。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王言虎 校對：柳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