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裡乾坤

■李書哲

「我有酒，你有故事嗎？」酒，是所有故事的開端。

孫悟空在蟠桃盛會上偷喝仙酒、盜食仙丹，陰差陽錯煉就金鋼之軀，才有了西遊種種；看罷紅樓不由驚嘆酒的名目、種類、酒令玩法之多，而冬日賞雪飲酒作詩，更是風雅極了；桃園喝酒三結義、關羽溫酒斬華雄、曹孟德煮酒論英雄，三足鼎立的權謀演義，怎能少得了一壺濁酒；梁山好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邁，八百裡水泊的快意恩仇，總是讓人熱血沸騰、心嚮往之。

這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除了酒實在別無二致了。作為代入情緒、表達情感的載體，文學作品有它的蹤跡，尋常百姓家也有它為伴。

民間說：「無酒不成席。」在我的老家遂川，酒文化尤為深厚。大家入座後，先斟滿酒才能開席。從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到日益繁榮的今天，都保留著這樣一個傳統：上了梅菜扣肉、紅曲肉或是紅燒肉，主人家會招呼大家先喝乾杯中酒，再滿上一盅「吃肉酒」。

敬酒是有「套路」的，按座次先敬上座的領導、長輩再依次往下。你來我往一圈後，敬酒的原因還可以層出不窮：老庚、同學、校友……規規矩矩地敬完，一定不能忘了給對方添酒，因為有方言道：「敬酒不添酒，世間都少有」。即便是不喝酒的小孩子，也會被大人教導執壺為客人添酒，一般需得逢雙數：斟二下兩相好，斟四下四季平安，斟六下六六大順……「多加點，多加點！」偶爾三兩個好事者的攛掇，讓懵懂的孩子們只好不知所措地尬笑。最後，還要斟上一杯「圓盅酒」，喝完才算圓圓滿滿地落下帷幕。如果仍有賓客興致高漲，就會有人提議猜拳行令，氣氛推向高潮，喝至盡興為止。實在喝不完了，也有說法「有喝有餘」。

勤勞質樸的遂川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會釀製一種獨特的酒：「封缸雪」。光是這名字，就著實讓人浮想聯翩了，將酒與冬日大自然饋贈的雪一起封存在缸內，待客來時取出共飲，伴著紅泥小火爐，豈不美哉？每年冬至過後，是開始製作封缸雪的好時間。先把糯米浸泡上幾個小時，蒸成糯米飯後用井水一遍遍冷卻，然後和上酒麴發酵，再將其浸泡到米燒中，一個月後榨乾酒糟並封存起來。

發酵三天左右的酒釀，甜味兒會溢滿整個房間。這時大人們可要留心著點，若是看到家中的娃兒們滿臉通紅、四肢酸軟，多半是被肚子裡的饞蟲勾著偷喝酒糟了。製成後開壇的「封缸雪」入口綿、甜，濃鬱酒香飄滿整間屋子。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總是不知不覺就微醺了。有多少「酒經沙場」的外地客，都醉倒在「封缸雪」的「柔情」裡。

雖然自小浸淫在酒文化中，但對酒有著強烈身體排異反應的我卻不諳此道。而另一個潛藏在靈魂深處放縱不羈、暢快痛飲的自己，只存在於夢境的酒裡乾坤：喝最烈的酒，愛想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