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玫瑰酒樓嗎?我是順發實業有限公司。對,定一桌酒席,八個人,要個包間。我們五點過去,謝謝。」我放下電話,看了下表,已到下班時間。
「王總,席我定好了,玫瑰酒樓201房間。待會你和客人過去,我走了。」我對從接待室出來的王總說。
王總忙說:「說好的,你一塊去。」
「我不舒服。」
「還為上午的事生氣?」
「沒有……」我頭也沒回地下樓,淚眼汪汪地回宿舍。
上午,我正在王總辦公室匯報催款的情況,剛談幾句,門被撞開,一張兇狠的臉在我和王總面前出現,她指著王總的鼻子質問:「你說,這些天不回家,上哪去了?」
「我出發剛回來。」王總冷靜地說。
「和誰出發?是和於小姐一塊出發的吧,還住在了一起。」
「別瞎說。」王總從老闆椅上站起身來,克制著自己的聲調,他看了眼驚慌失措的我。
「哼,瞎說,我打電話來公司,他們說你和於小姐一塊出發了。是不是於小姐?我沒冤枉你吧?」那張兇狠的臉對準了我,我的目光趕緊避開,不知說什麼好。
「我和於小姐一塊出發不假,可我去了南方,於小姐去了東北。她今天剛回來,正在向我匯報去東北催款的情況。」
「哼,你這話說給三歲孩子聽去。」
我掩面跑了出去,聽見王總辦公室傳出女人聲嘶力竭的哭叫和砸東西的聲響。
下午上班,王總讓我去他辦公室繼續匯報催款的情況,我匯報完準備離去。王總微笑著看我一眼,沉吟片刻歉意地說:「上午的事,請你別在意。」
我點點頭,眼淚還是止不住湧出來,我趕緊轉身走了。
這天晚上我翻來復去睡不著,我真不該來這家公司,可是,比較起來,這家公司比那家「迷你」飯店強。那個缺德廠長醉眼迷朦地盯著我,又從錢包裡抽出張百元人民幣在我眼前晃著:「小姐,陪我跳支舞,給你錢。」
「對不起,我不會跳。」我忍著厭惡和憤怒客氣地說。
第二天我就離開了這家飯店。一想到那個眼睛色迷迷的廠長和他手裡晃動的那張百元錢人民幣,我就象吃了只蒼蠅似的。
來這家公司應聘時,王總說:「公司目前不景氣,你想留下來的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我沒多加考慮便留了下來。王總安排我做公關兼管要帳。雖然整天忙的不亦樂乎,天昏地暗,可心裡踏實。
我來公司一個多月後的一天,王總出差在外,我正在辦公室整理文件,一個中年婦女突然闖進來,不請自便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並翹起了二郎腿。她用鄙視的目光在我全身上下掃描一遍後說:「你就是新來的於小姐吧?噢,我忘了告訴你,我是你王總的老婆。我聽說俺先生又換了小秘,我來見識見識。嘖嘖,確實如花似玉的……」
我看了她了一眼,摔門走了。沒想到,她今天又來公司鬧這麼一場。
過了幾天,王總為開發市場又出差了。我在家提心弔膽,生怕他夫人再來公司鬧事。王總出發回來一見我就高興地說:「小於,我考察了一家大型企業的產品,並與他們銷售部門的有關負責人進行了接洽,他們銷售的產品輻射大半個中國。他們想在咱們市設個辦事處,代理銷售他們的產品。那樣,咱們如果能夠成為他們的代理商的話,那麼咱們公司就有希望了。」
「那太好啦,什麼時候能夠談妥這件事呢?」我心理有股說不出來的高興。
「他們先要派人來咱們公司了解情況,然後再決定。順利的話,國慶節前後就可以和他們鑑定合同。」王總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晚上,王總請公司十幾名員工一塊到家風味餐館撮了一頓,然後跳舞、卡拉OK。在我們盡興玩的時候,我發現,王總獨自坐在包廂默默抽菸。也許他太累了,我在一旁細心留意著他,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跳完舞,王總讓我幫他叫了輛出租汽車,他說今晚到公司去睡,不回家啦。
半夜,我的手機響了,嚇了我一跳,一看是王總的手機,我憂鬱了一下,接聽了電話,電話裡傳來王總微弱的聲音:「小於,我感冒了,幫我弄點藥來。」
我趕緊起床從抽屜裡拿了幾片退燒藥和感冒藥騎車送到公司。原來王總在火車上就感冒了,現在發起了高燒,頭燙的嚇人。我叫了輛計程車把他送到了醫院打了吊瓶。
王總終於和他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孩子判給了女方。離婚是王總提出來的。代價是,他給妻子十萬元現金和一套三室一廳的住房。不然女方不同意離婚。
不知為什麼,自從王總離婚以後,我發現同事們都用怪怪的目光看我,有幾次我還偶爾聽到了同事們在小聲議論我和王總。我感到茫然
王總離婚後,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眶黑黑的,臉上的自信被憂鬱取代。幾個月後,他又恢復了過去的精神狀態。我心裡才為他鬆了口氣。
王總開始讓他的一個小學同學給我介紹對象,不知為什麼,我一個都沒答應去見面。他勸我說,你已經二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應該考慮個人問題啦。不知為什麼我頂撞了他一句,你先找了對象後,我再找對象。說完這話後我感到自己的心臟跳的厲害。他不以為然地笑笑,好,一言為定。我羞澀地點點頭。
我的同鄉小梅來找我,我們倆家住鄰居。自從我出來打工後,她也跟我來了。我從『迷你』飯店走的時候也勸她離開飯店另去找或幹,可她不走。晚上我請她吃飯,她說飯店老闆和他老婆離婚了。我『嗯』了一聲,這種事司空見慣,並不稀奇。她又問我們王總為什麼和他老婆離婚?我說為了解脫。她好象聽不懂我的話似的搖搖頭笑了。
晚上我失眠了,腦子裡總浮現王總的影子。
那家大型企業派員來我們公司了解情況,回去後很快來電話,讓王總去前合同。我提議為他餞行,他答應了。在光線柔和的酒吧裡,耳畔迴蕩著輕柔、美妙的音樂。我和王總默默地對飲。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失,我們的目光不經意地相碰又慌忙避開。我們相對無言,默默地輕啜著美酒,傾聽著音樂,似乎那令人輕鬆、愉慰的的音樂是我們彼此之間沉默的註腳。最後還是我打破了沉默,端起酒杯來主動和王總碰了一下杯子,溫情脈脈地望著他說,王總,為我們公司,我祝福你……。謝謝你小於,公司能有今天,也有你的一份功勞。等我籤合同回來,我回請你一次。而且,我還要讓我小學時的同學給你介紹個對象。我希望早日吃到你們的喜糖。
我倆都喝完了酒杯裡的酒。我沒再說什麼,只感到臉上熱辣辣的。送他上火車的時候,我塞給他一個包,我說是件剛趕織出來的毛衣,秋涼啦。他接過包,對我說了聲,謝謝。我忙低下了頭。
小梅又來了我這裡一趟,這次她喝多了,告訴我她和老闆同居啦,已經為老闆打了一次胎。我討厭聽這些話。但我心理又疚愧,小梅是跟我出來的,她這樣我怎麼向她家人交代?但看到她那副無所謂和幸福的表情,我又釋然了,這種事太正常啦。她問我是不是看上了我們王總?我沒想到她會問我這話,讓我尷尬。不過,我冷靜地說,有這種可能,不過,我們王總可是堂堂正正的人,不象你們那個老闆,小梅點上只煙抽了一口搖頭笑了,男人有幾個正人君子?你要警惕,可別步我後塵。你想沒想?他為什麼好端端地和他老婆離了婚?難道他沒打你的主意?外面可都風傳你和你們王總之間的事啦,傳的有鼻子有眼的……
我不以為然地打斷了她的話,傳又怎麼樣?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嘴上這麼說,可心裡也犯琢磨,對呀,他和老婆離了婚;三番五次張羅著幫我介紹對象,是不是有言外之意呢?還是給我一種暗示?再有同事們那怪怪的眼神和在背後對我嘀嘀咕咕。難道這都是他為我設下的圈套和陷阱?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有天晚上,我看電影回來,看見王總和他那個要給我介紹對象的小學女同學偷著幽會從家酒店裡出來後鑽進了一輛計程車。倆人挽著胳膊又說又笑,親暱的象對戀人似的。想到這裡,我頭一下子大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許小梅說的有道理。難道有錢人都這麼花心嗎?我不禁悲哀了起來。
王總終於帶著籤好的合同凱旋歸來。當我看到他西服裡穿上了我織的那件毛衣後,心裡的喜悅勝過了悲哀。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力,王總不是小梅她老闆那種人。他把一身漂亮、時髦的女裝送給我說,小於,謝謝你給我織的毛衣。請你收下我為你買的這身衣服。我接過衣服,心裡暖暖的,眼睛溼溼的。
我們公司為那家大型企業辦理產品總代理業務的辦事處也很快掛牌成立。辦事處成立後,我們公司的業務範圍擴大了。為此,公司又招聘了十幾名員工。讓我始料不及的是,王總竟任命我為辦事處主任,全權負責這一塊的代理業務。
王總又要張羅著給我介紹對象,我沉吟了一下說,王總你先考慮自己的事吧。王總笑了笑說,我自己的事會考慮的,只是你這麼大的姑娘了,也該考慮成個家啦。我沒說什麼,低頭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辦事處成立一個月後,王總讓我去匯報工作,匯報完工作後,王總站起身來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散發著清香,精巧別致的大紅請柬,鄭重地遞到我的手中,小於,請你今晚參加我的婚宴。
『婚宴』?你和誰結婚?開什麼玩笑?我驚愕地掙大雙眼望著面前的他和我手中那張大紅的請柬。她是我小學同學,就是好幾次準備幫你介紹對象的那一個,她丈夫在一次車禍中死啦。他鄭重其事地望著我說。
你為什麼一直瞞著我?我強忍著準備決堤的淚水質問他。
小於,請原諒我,我理解你對我的感情,但是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實實在在地生活,你應該得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
王總你別說啦……我的淚水終於奔湧而出,打溼了手中那張大紅的請柬……
作者:大器晚成
編輯:蜀中野人
來源:江山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