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探險研究院Vol. 23
每周一篇極致又獨到的探險攻略
作者：Vam
什麼是塗鴉
肺炎疫情把很多人們習以為常的日常活動「趕上了雲端」，大家慢慢習慣了雲辦公雲教育，甚至各種藝術演出和展覽也都走向線上變成了雲演出雲展覽。迪士尼的官方ins直播每晚迪士尼樂園的煙火表演，太陽馬戲團（Cirque du Soleil）也放出了旗下O秀的官方高清視頻，方便人們在家觀看演出。很多博物館也都推出了在線看展的服務，比如紐約的大都會博物館（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The Met）推出了在線看博物館各個主要展廳的活動The Met 360 Project，（網址：https://www.metmuseum.org/art/online-features/met-360-project）。各地的畫廊也在疫情期間提供在線看展的活動，而今天就跟著都市探險研究院看一個特殊的畫展，看一看紐約的街頭塗鴉。
Δ這次的疫情除了威脅著人們的健康，也嚴重影響到了人們的精神生活。大量各類活動因此取消或改期，紐約大都會歌劇院（Metropolitan Opera）取消了今年所有的演出，今年的Frieze藝博會宣布徹底取消，大名鼎鼎的坎城電影節和威尼斯雙年展都確定延期，明星最愛的作妖活動The Met Gala甚至表示今年的活動無限制延期。
說到塗鴉（Graffitti），按照都市探險研究院的一貫風格，一定要先聊聊自古以來。自古以來，人類就有無窮無盡的塗塗畫畫的欲望，早在30萬年前生活在洞穴中的尼安德特人就開始在自己居住的洞穴中塗畫。而最著名的古代塗鴉，被發現於公元前6世紀的古希臘城邦以弗斯（Ephesus）。這個今天位於土耳其境內的古城遺址中，心形圖案手印腳印組成了塗鴉，考古學家認為，這些塗鴉不是無意的隨機塗畫，而是當地的怡紅院的宣傳廣告。而在被火山摧毀的古城龐貝，也發現了當地人塗畫在牆上的文字，其中包括日常用語，政治主張甚至髒話。
Δ古城以弗斯怡紅院的塗鴉廣告。在古羅馬時期，以弗斯作為亞細亞省的省會，是當時地中海沿岸位於亞洲最大的城市，古代世界七大奇蹟之一，月亮女神阿爾忒彌斯（Arteimis）神廟也在這裡。
塗鴉這個詞，出自初唐四傑盧照鄰之孫盧仝的一句詩：忽來岸上翻墨汁，塗塗詩書如老鴉。這句描寫盧仝的兒子喜歡隨意塗畫的詩句，就是塗鴉這個詞的來源，古人多用這個詞來自謙自己的詩畫拙略，比如蒲松齡的聊齋中，就有小子初學塗鴉，勿以友故，行輩視之也這樣的詞句。當然大部分人都沒有蒲松齡這些文人的文採，更多人就像孫悟空一樣，留下的塗鴉是XXX到此一遊。在二戰期間，美國大兵隨著戰爭的發展在世界各地留下了寫著Kilroy was here（基？佬？到此一遊）的塗鴉，在法國義大利德國日本和菲律賓等地都發現了類似的塗鴉。
ΔKilroy was here的塗鴉被官方刻在了今天華盛頓DC的二戰紀念碑上，用於紀念殘酷戰爭期間的這個詼諧細節。這個塗鴉刻在二戰紀念碑中賓夕法尼亞州的柱子的背後，DC的Newmuseum陳列的一塊柏林圍牆殘片中也可以看到這個塗鴉。而在很多戰爭遊戲中都可以看到這個塗鴉，比如使命召喚和光暈3。
隨著1970年代，由於可以比較容易買到罐裝噴漆，城市的街頭開始可以看到各種顏色鮮亮的塗鴉。這些塗鴉帶有強烈的作者個人色彩，用於表達作者的個人情緒，有的被幫派或塗鴉團體用於佔地盤，有的被用來表達對權威或傳統藝術團體的諷刺和戲謔，也的有用來表達政治理念。比如之前提到的柏林圍牆塗鴉（你會不會忽然的發現，街角那些神奇的小店），通過反戰這個可以喚起全人類共鳴的主題，讓塗鴉慢慢走進了主流社會的視野。雖然直到今天，很多人依然認為塗鴉是對公共場所的破壞，或認為塗鴉是所在區域存在較嚴重的貧困問題種族問題和治安問題的象徵，尤其是中國很多城市和社區依然無法接受塗鴉的存在。但是沒有人可以忽視塗鴉這個當代文化中重要元素，也並不妨礙很多當代藝術家，通過把塗鴉和當代波普文化結合，讓塗鴉從街頭走進了畫廊和博物館。而很多已經成名的藝術家也會回到街頭，在塗鴉牆上留下自己的作品。
ΔKAWS是把街頭塗鴉和主流文化融合的最好的藝術家之一。帶有KAWS標誌的XX的畫作出現在很多畫廊和博物館中。他早年的自理品牌Orignial Fake和近期與各種品牌聯名的單品一直被全世界潮人追捧。這幾年更是因為優衣庫聯名的瘋搶事件讓很多大媽知道了這個藝術家。
從地下走到地上
雖然有人認為塗鴉文化是嘻哈文化的一部分，但是就如上文所說，塗鴉是一種自人類文明初始就存在的文化，我也不完全認可塗鴉屬於嘻哈文化的一部分，所以這裡就不多講塗鴉與嘻哈的聯繫了。紐約街頭早期的塗鴉，大多出現於地鐵和火車的車廂上，車站中甚至隧道中。就像之前文章提到過的（除了《流浪地球》裡，現實世界中也有地下城），紐約的地鐵車廂曾經內外遍布塗鴉，尤其是在80-90年代的塗鴉黃金期。在2000年之後，政府開始全面清理地鐵站中的塗鴉，地鐵車廂也全面升級為新車，今天的紐約地鐵中已經很難再看到大面積的塗鴉，只有在個別地區，比如Bronx一些車站還和隧道中可以看到一些塗鴉。
Δ位於曼哈頓72街到124街的Freedom Tunnel是一段布滿塗鴉的鐵路隧道。這裡曾經是流浪漢的避難所也是塗鴉藝術家創作的天堂，但是2010年前後，美國鐵路公司Amtrak開始驅逐流浪漢並重新粉刷牆壁，同時也開始禁止塗鴉者和遊客進入隧道探索。
既然現在很難看到有塗鴉的地鐵車廂了，那紐約有沒有比較容易看到的塗鴉牆呢，當然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Houston Street和Bowery Street交口的塗鴉牆。這是一面總面積大約有1300平方英尺（大約120平方米）的塗鴉牆，高度接近2層樓，每一個在這裡作畫的藝術家的作品都會保留一兩個月到半年不等，然後被下一位藝術家的作品覆蓋。從2008年到今天，已經有超過20名各國藝術家在這裡留下了自己的作品，文章的第一張圖是2019年夏天由設計師Queen Andea在這塊著名的塗鴉牆畫下的作品，標題圖是2019年初塗鴉團隊Tats Cru完成的作品。下面再分享十幅我在這裡見到的大型塗鴉作品。
Δ歷年Houston Street塗鴉牆的塗鴉作品，這些只是這十幾年來所有作品的一小部分。其中第一張在2019年10月左右由日本藝術家松山智一完成。之後我就一直沒有再去那裡看塗鴉牆，但是應該因為疫情沒有藝術家再去畫新的作品，這副畫應該依然還留著這個街角。
除了這面大型塗鴉牆，紐約街頭的大型塗鴉肯定也不會缺少喜歡大型塗鴉的巴西藝術家Eduardo Kobra。這位藝術家在4年前的裡約熱內盧奧運期間，在裡約的街頭畫了一幅達到2600平方米的大幅塗鴉，並被金氏世界紀錄收錄為世界上單幅面積最大塗鴉作品。這個塗鴉的藝術家的作品洋溢著巴西人的熱情和旺盛生命力，尤其擅長把顏色鮮豔的色塊與寫實的人像結合在一起，他在紐約街頭也有大量非常漂亮的作品。比較著名的幾幅作品包括，墨西哥畫家Frida Kahlo和Diego Rivera的肖像拼成的作品（地址：Prospect Pl, Brooklyn），被命名為街頭藝術之戰（Fight for Street Art）的Andy Warhol和Basquiat帶著拳套的肖像（地址：147 Bedford Ave., Brooklyn），以及在紐約的切爾西區的勝利之吻等等。
ΔKobra在紐約切爾西區的大幅塗鴉，這副作品可以在Highline公園上看到，因為鮮豔的色彩，一直是很多人拍照的最愛，不過據說現在這副畫已經被清理掉。
Δ住在新澤西的朋友肯定都見過這副作品，疫情前我每天下班都要從這幅塗鴉旁經過，這個超大幅David Bowie的肖像也是Kobra的作品。比較幸運的是，這幅畫還在，地址是837 Jersey Ave., Jersey City。
已經因病去世的著名波普藝術家Keith Haring也還有很多作品依然在街頭，他強烈而獨特的美術風格，LGBT群體的特殊身份，加上英年早逝，讓他一直被博物館和藝術品藏家所推崇，在各種藝術估價網站上，Keith Haring的作品總價都可以排到全球前十。這位藝術家的作品與傳統的美術作品有很大區別，沒有任何的透視和光影，完全由簡單而重複的線條組成，甚至早期的作品使用的顏色都很少，只有黑白與三原色。Keith Haring的作品也不只限於畫布或牆面，在Astor Place的廣場上就有一座他設計的雕像，而紐約的教堂The Cathedral Church of St. John中還收藏著一幅Keith Haring製作的宗教三折畫。
Δ相信大家都在不同場合見過Haring畫的這些靈動的賤賤的小人，在他去世後更是成了稀缺的珍品，價格水漲船高。這是他在紐約街頭保留最完整的也是最大幅的作品，地址在E 128th St, East Harlem, 但是近期因為旁邊大橋施工，這處塗鴉暫時看不到。
之前在介紹Bombay Beach的時候（末世廢土版火人節，Bombay Beach雙年藝術展），提到了藝術家Kenny Scharf設計的房子。這位擅長把不同顏色顏色尺寸各異的色塊畫上表情並組合在一起的當代藝術家，與前文提到過的Keith Haring已經Andy Warhol這些波普藝術大師是同時代的畫家，也是經歷了那個波普藝術爆發的時代依然健在且依然在創作的藝術家。前文提到Houston Street的塗鴉牆時，那十幅不同藝術家的作品中，倒數第二幅便是他的作品。可能由於Kenny Scharf年齡較大，而且作品大多已經進入畫廊和博物館，已經很難再在街邊看到他畫大幅作品了。
Δ這個位於紐約chinatown的華人餐具店的捲簾門上，可能是紐約面積最大的Kenny Scharf的作品了，不過如果有興趣去看一定要儘快，這些塗鴉已經有年頭了，已經開始逐漸被其他人的塗鴉覆蓋。
Shepard Fairey是一位與街頭文化聯繫更加緊密的藝術家，除了圖像設計，他還經營著自己的滑板品牌Obey。他可能也是各位最熟悉的藝術家之一，他設計的Andrea the giant has a posse被用在大家都熟知的CS中，而他在2008年為歐巴馬設計的競選海報更是讓他名聲大噪。這位藝術家相比起前文提到的幾位更年輕也更高產，而且從他設計歐巴馬競選總統海報就可以看出來，他很喜歡用藝術作品去表達自己的政治傾向，他的作品中也經常可以看到帶有政治隱喻的符號。
Δ相信很多人都在CS中用過Andre the giant的噴漆圖案，而政治元素一直是Shepard Fairey設計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他的塗鴉作品在紐約街頭非常非常多，比較新的一處是下圖這個，地址在2 Bleecker St。
說了這麼多街頭藝術家，怎麼能少了Banksy。Banksy是一個喜歡黑色幽默的英國藝術家，也是個充滿神秘色彩的藝術天才，關於他最著名的故事就是2018年，他的畫手持氣球的女孩，在倫敦蘇富比以106萬英鎊拍賣成交，但是在拍賣成功幾分鐘後，讓全世界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這幅畫慢慢的卷進藏在畫框底部的碎紙機，這幅畫有一半被切成了碎片。而這一切都是Banksy蓄謀已久的，他早就把碎紙機藏在畫框裡，並堅持畫框也是藝術品的一部分而沒有被拍賣行拆開。Banksy本想把畫全部切碎，可惜切了一半就卡紙了。而買家把這次自毀視為藝術家在拍賣行的現場創作，把這個視作藝術創作的一部分，就仍然付了畫款收藏了這幅作品，並把作品由手持氣球的女孩改名為在垃圾桶裡的愛。
Δ在紐約有大量的Banksy的作品，當然為了符合這個神秘藝術家的特點，就不在這裡公開這些塗鴉的具體位置了，給個大概範圍，1. Upper West Side，2. Hell's Kitchen，3. Westside，4. Coney Island，有興趣的可以用google街景去找一找。
Δ個人見過又最喜歡的Banksy的作品是這個塞滿毛絨玩具的卡車，卡車車上寫著Farm Fresh Meats Inc，載著這些不停的發出吱吱的響聲的毛絨玩具在馬路上繞圈子。另外，之前分享的10幅Houston Street塗鴉牆的作品中，也有Banksy的畫作，大家可以猜猜是哪一幅。
塗鴉也是個帶有很強烈的地域色彩的藝術形式，比如很多南加州很多的塗鴉帶有當地黑幫的印記，最初是幫派劃分勢力範圍的方式，現在雖然幫派活動早已不再那麼猖獗，但是當地，尤其是黑人和南美人居住區的塗鴉依然有很多幫派的痕跡。相比起紐約自由狂放的風格，倫敦街頭的塗鴉帶有更多的搖滾氣息，顯得更硬朗有時也更陰暗一些，而亞洲城市的塗鴉作品帶著更多的日式和風或中式書法元素。這裡只是拋磚引玉介紹了紐約一些比較著名藝術家的塗鴉作品，在各個城市街頭還有更多藝術家的創作等待每一個對美充滿好奇的人去發現。
篇尾彩蛋
全球知名的中國當代藝術家並不多，近現代比較有國際知名度的藝術家大多是張大千齊白石這樣的中國畫大師。近期比較有話題度的艾未未曾樊志等藝術家也都很少在街頭作畫，加上國內民眾對街頭塗鴉的接受程度很低，中國的街頭塗鴉基本上依然處於地下狀態，與主流文化間還存在不小的鴻溝。我曾經在Houston Street的塗鴉牆見到了作畫間隙休息的的Retna和Logan Hicks，與他們閒聊了幾句，問了一下他們對中國塗鴉的認識，他們都說對中國塗鴉沒什麼印象，但他們都提到了一個他們知道的中國塗鴉藝術家。當時聽了半天沒聽懂他們說的是誰，直到準備這篇文章時候才知道，他們說的是香港人九龍皇帝曾灶財。
Δ九龍皇帝是一個香港的都市傳奇，據說當年南華早報讓讀者投票，熱愛香港的理由，因為香港有九龍皇帝的塗鴉這一條的得票數僅次於因為香港有成龍。關於這位老人的故事，足以單開一篇了，這裡就不多說。他每天在街頭寫大字宣示自己對九龍的主權，足足寫了半個多世紀，可能他不覺得這是藝術，很奇幻的是這個一心想當皇帝的人的文字卻成了一種藝術，死後他的文字被政府保護起來，文字同時入選世界三大藝術展展出，寫滿字的變電箱被拍賣了140萬，是至今為止達到這個成就的唯一一個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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