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 範雲英
窗外，性急的趕春人早早地燃起了鞭炮，一朵朵煙花綻放在我的窗前。推窗，年，撲鼻而來。
幼時，大年三十下午，母親會先幫我洗漱更衣。母親說，過年了，阿妹長大一歲了，不能再哭鼻子了哦。我木偶一樣在母親的手裡轉來轉去，好奇不已，阿母，年是什麼東西呀？母親笑著拍拍我的腦袋，年不是東西，去，到門口等，就知道什麼是年了。
我搬了小板凳，坐在門檻邊，努力地睜大眼睛，可是我卻沒有看到那個叫做「年」的不是東西的東西。不一會兒，哥哥姐姐拿著一瓶糨糊和一些紅紅的長條條走過來，一縷清清淡淡的墨香紙香就遊進了我的鼻子，我吸溜著，仰起頭，阿哥阿姐，你們在幹什麼呀？哥哥說，過大年貼春聯。我又問，這就是年呀？姐姐倚在門框上笑，傻瓜，這是春聯。
我託著腮，繼續等年。一股線香鑽進鼻子，循著香味，我看到奶奶站在一張圓桌前，桌子上擺著豬腳、雞公、炸排骨、炸菜丸，還有我愛吃的水果糖和餅乾。奶奶手舉著一炷香，嘴裡念念有詞，三鞠躬後，奶奶拉過我，阿妹，來，拜三拜，讓天公保佑我阿妹將來會讀書，長大考狀元。我問，天公是年嗎？眼睛卻只盯著那盤水果糖。奶奶搖頭笑，抓一把糖塞進我口袋，乖，吃了糖，甜甜美美過大年。
我坐在門檻邊，吃糖。啪啪啪啪……一陣濃濃的烈烈的硝煙味兒瀰漫開來，將我罩在了熱氣騰騰的煙霧中，鄰家的伯伯帶著他家小哥哥，拍著手大叫，新年到放鞭炮……我搖著胖腿追著他，伯伯伯伯，這是年嗎？他笑，這是鞭炮，過年放大炮，明年財神到，有放才會發，越放越會發，呵。
我忽然生了氣，怎麼沒看到年呢？阿母怎麼可以騙人呢？騙人是小狗呀。我坐在小凳子上，聞著家家戶戶傳出來的線香、墨香、炮香、酒香、肉香……聞著，聞著，我看到了年。年渾身上下紅彤彤的，像穿著一件紅色的花棉襖；它長得胖乎乎的，像哥哥養的蠶寶寶；它的眼睛像銅鈴，閃出一朵一朵的炮花兒；它走近我，年的香氣衝鼻而來，有炮香墨香，有香燭香糖香，我伸出舌頭，我要嘗一嘗年是什麼味兒……
阿妹醒了，吃年夜飯了。母親將我抱進了屋，屋裡是一桌子香噴噴的菜，哥哥說，等放了炮才能開飯。父親拿著煙去點炮，外面噼噼啪啪地鬧響，一陣香霧漫進了屋子，我趴在母親的耳朵上，悄悄地說，阿母，我看到年了，年的味道好香好香。
本文來源：東南早報 責任編輯： 王曉易_NE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