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宋國瑤姬 , gh_53e52387a403】
去年十月中下旬的時候,正如大家所知,我從律所辭職了。
我本人一直秉持一句話——改變不了就接受,接受不了就改變。我才在律所呆了兩個月,原因不贅述了,結果就是我無法忍受。然後我也改變不了別人,我只能選擇改變自己。
回到家,感覺如獲新生。閒散了一個星期,把那些糟糕的念頭都從腦子裡趕出去。我開始思索——我究竟要做什麼?
大四那年的連連失利,讓我對考試充滿恐懼。我是一個一受挫就躲在家裡療傷的膽小鬼。其他人都忙著畢業季找工作或者繼續深造的時候,我在求而不得之後就跑回了家。因為前一年的經驗教訓,加之運氣照拂,考過了司法考試。因著父親心心念念的北大夢,我又報了一個北大的研究生考試。於我,所謂的備考,就是每天呆在房間裡讀了一堆敘述性詭計的推理小說。網上買不到原版,就找影印版。內容血腥恐怖,自己卻看得津津有味。
這種情況下,肯定是考不上的。我媽知道我一早放棄,卻仍對我心存希望。覺得萬一老天垂青,閱卷人患有眼疾,自然一路過關斬將,直達青雲之巔。
十二月下旬,那天,下著小雪。我媽一下班就回到城裡的房子,用心張羅了幾個菜。我推開門,見她綻出滿臉的笑,問我:「考得怎麼樣?」
我撇撇嘴,不以為意道:「還行。」
我一直都很奇怪,我的父母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但他們的眼界卻比一般人都高遠開闊。從小到大,在周圍人都說讀書無用的時候,他們在我和阿燦的教育上投資了大筆的錢。像我之前談到的,我媽將小學三年級稀裡糊塗的我轉到了城裡貴族學校上學,學費翻了不止兩翻兒。那個年代,仍有許多重男輕女的父母,他們難以理解這種行為:「女孩子啊,還不是替別人養大的,讓她學那麼多東西幹什麼!」
我爸一直以我為傲:「我閨女,文筆好,字好,學習成績好,她要上啥學校就上啥學校,想學到什麼時候就學到什麼時候!」
有一段時間,家裡捉襟見肘。我爸反覆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苦不能苦孩子,窮不能窮教育。」
我從小到大,沒有上過一次補習班,全靠寒暑假自學。我也沒有聰明的頭腦,如果真做出了一點成績,也不過是比別人多準備多努力了一些。
阿燦大學畢業沒多久就選擇了結婚。我媽還有些悵惘:「又沒有人逼你,結那麼早做什麼?」對,阿燦作為家中長子,其實沒有任何繼承「王位」的壓力。
包括我在外工作這幾年,年歲漸長,我爸媽卻給我越來越多的自由。他們不催不逼不插手,關於我沒對象樂著單著這事,他們也絲毫不介意。我爸甚至數次勸我再往上走走,世界很大,知識與格局都應該更宏偉一些。
我爸總是苦口婆心地對我說:「我常害怕,如果你有這個能力,卻因為畏懼失敗而不去做,會不會給你留下一生的遺憾?」
「你不是站在這個地方的,你應該站得更高一些,高過遮蔽你眼睛的牆,你就能眺望到外面的光華燦爛了。」
我爸把我這幾年的緩衝期定義為「迷茫期」。他雖惋惜,卻也不反對我畢業後工作。他說:「你還年輕,體驗不同的經歷,才知道要走什麼路。」
法學生執業的幾種選擇裡,我去了法院,也跳了律所。刑事,行政,非訴很多種類都做過。結識了很多朋友——推杯換盞喝橙汁,圍坐一桌吃麵條,一眼萬年去唱k,深夜不歸鬥地主。也去了很多國內的城市,臭豆腐嘗了,酥油茶喝了,老酸奶品了,拉麵嗖了好幾碗,雜糧煎餅也吃了好幾個。正如我爸說的,我是儘可能多地去經歷,去感受。
然後,我回來了。一星期之後,下定決心,我對我爸媽說:「我想回學校,繼續讀書。」
他們沒有說,你都二十六歲了,你應該想著成家立業,而不是兜兜轉轉從頭開始。
他們沒有說,你都畢業三四年了,再回到學校幹什麼?
他們沒有說,你是個女孩子,應該儘快安定,研究生畢業你可快三十了!
他們,我的父母,一臉堅定且充滿驕傲地對我說:「你想做什麼,就大膽去做!」
後來的事,大家七七八八也知道了。我又開始了突擊考試。晚上十點之後我還在看政治資料,我媽推開門進來,我苦著臉對她說:「才過去四年,領導們怎麼說了那麼多話?」
我的記憶力不比以前,但好在仍保持在正常人水平。英語不需要怎麼備考,因為工作階段從未中斷過英語的學習。刑法是我選擇的專業,也得虧我在刑事審判庭呆了些年月,刑法和刑事訴訟法理解起來得心應手。
第一天是政治和英語。英語考試因為午休遲了,卡點進的教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就開始答題。結果正常發揮,考了八十。
第一天結束,我看其他學生苦大仇深,說英語好難要完蛋,我出門就嘚瑟地與我媽講:「今天140-160分之間,穩了。」出成績後,發現是150多。我簡直是神機妙算!
我爸總說我基礎紮實,這話從我小學一直說到現在。我以往覺得他言過其實,認真備考之後,才發現他所言確實有理。那麼多年,我的自我認識相當欠缺,我爸對我的了解才是深入骨髓。
因為疫情的問題,複試一推再推,模式也一變再變。最終確定遠程網絡複試。為了這十分鐘的考試,我從二月底出成績準備了整整三個月。除了基本教材看了五六遍,我還把三年之前的司考刑法——鳳科大帝和羅翔老師的課都聽了一遍。尋思還不夠,把泰鬥張明楷的1200多頁的刑法學也看了一半,沒辦法,理論太多,輻射極廣。
我發現,我在每次否定自己感覺已經無能為力的時候,都能再次打破壁壘發現一個新的自己——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潛力,那是一個沒有上限的自己。原來,我還可以做到那麼多?!原來,我還可以記住那麼多?!原來,我還可以認識那麼多?!不僅是對知識,還有對自己。
複試結束之後,我還沒緩過來。我鬱悶地對我爸說:「我看了那麼多書,做了那麼充分的準備,我還是不知道老師問的什麼問題。我上網查,這個問題都查無可查。」
我爸說:「考試全靠平時努力。再給你一段時間,你還是不會。所以,不是你的問題,你不需要遺憾。」
我想想,也坦然了。再給我三個月,我對這個問題依然大腦空白。我做不到在三十秒之內頭頭是道地答出來,我只能竭盡全力地把相關的體系框架以及涉及的知識點全說出來。然後坦白回答:「老師,我不太理解這個問題。」
翌日一早,品品就通知我,說成績出來了。那時,我反而淡定了。輸進考號密碼,看到複試成績給了將近九十。我琢磨著,我的個人魅力還是有點效果。
前幾天總算收到了紙質錄取通知書。手續辦得差不多了,這下心臟終於落進胸膛裡了。
成績出來後,我便去學了吉他。最近和弦稍有進展。我問我媽:「小時候明明規矩這麼多,怎麼長大了,你還不怎麼問了?」
她說:「小時候,你是我們的孩子;長大了,你不僅是我們的孩子,更多的,你還是你自己。」
我爸說:「給你推薦一首歌,遠走高飛。」
如果還有夢,就追,至少不會遺憾後悔迎著光,勇敢追遠走高飛,說走就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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