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人們在手遊中一擲千金?
2020-12-17 騰訊網編者按:這是一篇富有啟發意義的文章，原文名為「尋鯨記（The Search for Whales）」，喻指手遊開發商們的目標「重氪群體」。相比普通玩家，這部人群更願意一擲千金，數字是遠超常人想像的量級，背後是什麼動機？手遊開發商又是如何針對此來設計陷阱的？一起聽聽當事人的講述吧。
翻譯：不知方編輯：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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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羅曼·施耐德（Romain Schneider） 說他「只是個和別人一樣的普通遊戲玩家」。
但這只是在自謙。學生時代，施耐德利用閒暇時間在 PC 端的 MMO 遊戲裡發掘了自己的競爭力。他創造的許多遊戲角色成為了傳奇，其強大得到了全服玩家的公認。
「其實這就是個成癮問題。」他說，「一旦開始玩一個遊戲，我就必須要玩得徹底，玩到頂尖，玩到極致。」
左二為 Casual Connect 大會上接受採訪的羅曼·施耐德，圖源：GameDaily Connect
以前他有充足的時間來滿足自己的癮頭時，一切都很和諧，然而大學一畢業，學生時代的自由便被職場生涯的繁忙取代了。
「我沒法再保持以前那種生活方式了。」他回憶說，「然而行動裝置的普及為我帶來了解決方案。我開始玩手遊，因為它讓我能在一定程度上一邊玩遊戲，一邊分心處理現實生活中的事。」
2013 年的 MMO 手遊《銀河傳說（Galaxy Legend）》是最早吸引施耐德的注意的遊戲之一。到了移動平臺之後，施耐德依舊沒能忍住自己「力爭上遊」的衝動。不過有兩件事情改變了：一是「免費（F2P）」手遊如今已成為主流；二是 Schneider 已成為「國內金融巨頭之一的高管」，有大量可支配收入。
《銀河傳說（Galaxy Legend）》
於是他開始在《銀河傳說》中大量氪金 —— 不是為了讓它變得更有趣，而是為了讓它變得更無聊。
「對我來說，氪金是一種成癮控制措施。」他解釋道，「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氪金和作弊差不多，跟黑進了遊戲系統似的，很多東西變得觸手可及，然後遊戲就變無聊了，你就可以逃出去了。如果你不這麼做，你就得花海量時間去最大化收益，這樣才能站在排行榜頂端。」
有那麼一陣子，施耐德對此感到很滿足。他花幾百歐元來「氪穿遊戲內容」，然後就退坑。但不可避免地，開發商的騙氪手段也越來越高明。
「他們變得更聰明、更巧妙，於是玩家想畢業就得氪更多的金，氪金上限越來越高。」他說，「所以理論上，你可以往裡面砸幾千塊，後來發展成幾萬塊，它卻只是個無底洞，你還是沒法畢業。」
最巔峰的時候，施耐德每年光在《銀河傳說》上就要花 5000 歐元（約 38000 人民幣）—— 雖然這隻佔他收入的很小一部分，但對大多數玩家來說已經不是小數目了。我們得明白，當氪金達到這個量級的時候，它背後的動機肯定和玩家之間的互動密切相關。
首先，最明顯的就是榜首之爭。剛開始，施耐德氪金是為了成為頂尖的「人上人」，然而，當他發現「每個人都在這麼做」時，競爭就白熱化了。
但是，由於「公會」在手遊中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玩家們會更渴望作為團體的一份子去和其他人競爭。「你會感覺到你花錢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整支團隊。」施耐德說，「這也是促使我在遊戲裡投入大筆錢財的核心機制之一。」
重氪大佬們經常會發現，自己總是在不同遊戲裡碰到同一群人。施耐德回憶，有一次，他的公會半年裡總共氪了 25 萬歐元（約 190 萬人民幣），其中的大頭都來源於頭部的 5 到 8 個人。
施耐德告訴我，他給玩過的每個手遊都花過錢：《妙戰天下（Wonder Tactics）》《魔靈召喚（Summoners War）》《星艦迷航記（Star Trek: Timelines）》《星球大戰：銀河英雄傳（Star Wars: Galaxy of Heroes）》《DC 傳奇（DC Legends）》等等。這些還只是冰山一角。這讓他成為了重氪玩家圈的一員，他把這個圈子比作校友網絡。「當你進到一個全是玩友 —— 雖然你們根本沒見過面 —— 的房間時，你立刻就能感到一種親密感和關聯感。」
《魔靈召喚》
「我做那些事就是為了這個。」他接著說，「我進入一個遊戲，遇上幾個我知道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然後他們又會把我介紹給其他人。你立刻就能成為他們的一員，融入這個團體，受到十足的信任，並與他們緊密聯繫在一起。」
玩友們經常通過LINE 和 Discord 等聊天工具彼此交流，而這在很多時候又會促成真實世界的友誼 —— 對施耐德來說，除了收穫友誼之外，他還收穫了生意。他的願景是創建一家公司，從他再熟悉不過的富裕手遊玩家手上獲取啟動資金，並為他們服務。
這家公司就是 Janeious，它的出道作品是尚在開發的《融合戰士（Fusion Guards）》。公司已經從相關遊戲玩家手中籌集了 150 餘萬美元（約 1028 萬人民幣）的資金，這些出資人都贊同公司的理念，相信他們能夠打造一款真正懂得重氪玩家需求，並能合理滿足這些需求的遊戲。
巴斯蒂恩·瑞迪克（Bastion Riddicker）就是其中一位利益相關者。他在《星艦迷航記》中認識施耐德，之後還邀請他加入了自己在《DC 傳奇》裡領導的「公會之傘（umbrella of guilds）」。這對好搭檔後來還一起在其他許多遊戲中並肩作戰過。
和施耐德一樣，巴斯蒂恩原本也是 MMO 遊戲玩家，為了尋找更平衡的生活方式而接觸手遊。從某個角度來看，他確實達成了目的，因為手遊給了他更多的時間去戶外走走，減少了他待在遊戲機前的時間。只不過，這種玩遊戲的方式比以前貴太多了。
重氪玩家依據消費習慣被劃分為「虎鯨（付費快且兇猛）」與「藍鯨（初始付費慢，更難釣）」，圖源：Udonis 網站
「我們以前最多在一款遊戲上花五六十美元就到頭了。」他說，「可現在卻在一款手遊上花幾千上萬。他們到底給我們下了什麼蠱？」巴斯蒂恩還是一個重度的漫畫、手辦和周邊收集黨，手遊成功讓他產生了同樣的收集衝動。
他剛開始對手遊感興趣的時候，《星艦迷航記》和《星球大戰：銀河英雄傳》在兩個月內相繼上線，這件事很大程度上把他拉入了手遊坑。這兩個遊戲和後來的《DC 傳奇》培養出了他的數字收藏癖，正好呼應了他的實物收藏癖。
「在進手遊坑之前，我就已經是個（強迫症似的）收集黨了，所以我會在遊戲裡氪得這麼瘋就很說得通。」他說。
玩家依據《DC 傳奇》英雄強弱劃分出的階級表格
巴斯蒂恩晚上會在舊金山當豪華轎車司機，載著有錢人們去參加各種派對。這是個肥差，尤其要感謝矽谷上流人士給的高額小費。可以想像，有些時候，正像巴斯蒂恩從富人的口袋裡淘金那樣，手遊公司的高管們也從他的口袋裡撈錢。
他告訴我，如果他一晚上掙 600 美元，他可以毫無心理壓力地把其中的 200 美元氪進遊戲。一般來說，他每個月要在手遊裡花 1000 到 2000 美元（約6800 ~ 13700 人民幣）。不過，雖然在大多數人眼裡，他氪金的數額很大，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氪金時會完全不假思索。
比如在《星艦迷航記》中，當他發現這款遊戲氪金沒多少收益之後，他就減少了氪金量。「你在《星球大戰：銀河英雄傳》或《DC 傳奇》中氪 20 美元就能達到在《星艦迷航記》中氪 100 美元一樣的收益。」他說，「吃相太難看了，但卻很管用，因為大家還在不停地掏錢。」
讓巴斯蒂恩堅持玩《星艦迷航記》的，其實是其他玩家，而非遊戲本身。他在圈子裡發展出了真實世界中的友誼，甚至還通過這個遊戲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雖然有時候他會感到自己「被騙了」，但還是很難否認遊戲帶給他的價值。
在重氪玩家的世界裡，遊戲本身似乎都不重要了。在我與施耐德和巴斯蒂恩的談話中，他們倆都沒怎麼提到遊戲本身給他們帶來了什麼樂趣。巴斯蒂恩提到了在抽到熱門角色並炫耀一番後獲得的短暫興奮感，但他也承認，通常在氪金之後不久，他都會感到後悔與自責。
看來，推動玩家繼續玩下去的似乎是玩家本身，情感吸引則來自小組聊天而不是排行榜。現在，這個團隊更進一步，開始了《融合戰士》的創作。不過，最終產品成功與否幾乎無關緊要了，僅是大家合作把理想變為現實就已是最激動人心的遊戲。
「她知道怎麼讓你付錢（she knows how to make you pay）」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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