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聰力推的動畫《霧山五行》到底有何與眾不同？|對話導演林魂

作者|李文鳳

「回來報喜，這隻鴿子王終於動畫化了！淚目。」

時隔第一支PV發布的四年後，《霧山五行》動畫終在今年7月底於B站播出了，在當年PV的評論區底部，許多粉絲們感慨萬千。

2016年，僅三位主創人員的「六道無魚」工作室上傳了《霧山五行》的第一支pv，在這段長達五分鐘的視頻中，每一幀都是靠純手繪完成，令網友們十分驚嘆。

彼時的導演林魂因與前東家的版權糾憤而離職，創建了「六道無魚」工作室，彼時的他或許也沒有預料到，這部即興之作，會在四年後的國內動畫界掀起一股熱潮。

上線不到一個月，《霧山五行》便在B站達成380萬追番人數，14.9萬人給出9.9的評分，收穫674.8萬枚硬幣，打破B站有史以來的硬幣記錄。同時站外的豆瓣評分也高達9.0，五萬多人的打分人數裡，90%的觀眾給出了四星以上的高分評價。在今年優質國產動畫扎堆湧現的七月，《霧山五行》以黑馬之姿殺出重圍，博得了這些榮譽背後的含金量可見一斑。

而令外界更意想不到的是，與如今動輒上百人專業團隊，工業化流水線打造的動畫公司完全不同。在近三年多的創作裡，《霧山五行》主創團隊常年僅為六人，導演林魂更是一人身兼數職，扛起了大部分工作。在動畫的片尾，赫然寫著：

導演林魂

出品人林魂

腳本林魂

原畫林魂

上色林魂

場景林魂

……

甚至連OP演唱者都是林魂。

就是這樣的一個工作室，以近乎「年更」的速度打磨出了可能是2020年最好的國創動畫之一，著實讓業界感到驚嘆。林魂和他的「六道無魚」工作室如同動畫行業中的「異類」，向人們展現了動畫作品和動畫人的另一種活法。

「其實整個過程並沒有感到太苦，主要還是能做自己喜歡的東西時心中的滿足感。」面對數娛夢工廠記者的採訪，導演林魂緩緩道出了《霧山五行》的創作點滴。

《霧山五行》靠什麼吸引了王思聰們？

如果非要給《霧山五行》的大獲好評總結一些理由的話，或許會落腳在這三方面：酣暢淋漓的戰鬥畫面，濃烈卻不失獨特的畫風，快節奏的劇情敘事。

幾乎所有看過《霧山五行》的觀眾都對其獨特的畫風印象深刻，無論是背景中籠罩著飄渺雲靄的山峰，還是畫面裡山林之間的瀰漫的朦朧霧氣。色彩暈染下的天空，寫意粗筆下嶙峋意趣的頑石奇木，抑或是使用粗線條勾勒人物，人物回憶的宣紙濾鏡，無一不飽含著濃烈的國畫元素。

「我們主要想傳遞給觀眾的，是能讓他們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屬於我們中國的東西。」林魂告訴數娛夢工廠對於畫風的選擇自己一開始就希望能充滿辨識度。

有知乎網友評價《霧山五行》：區別於傳統的水墨暈染，霧山的水墨線條粗獷但勾勒細膩，人物勾畫上外放內細，角色塑造上非常鮮明的稜角性，但同時保存了水墨流暢的風格，依然自成一派。

然而成功將這種風格創作出來，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林魂曾談及過這種畫風的難點：用線是模仿毛筆勾線的效果，因此導致其穩定性、複製性較差。加上它不是單純的一條實的、乾淨的線，會有一些筆鋒和筆法，因此創作者們還需要對毛筆、國畫、白描有了解和繪畫功夫。

《霧山五行》的製片人十七也曾對媒體講起過一個小故事：有一家動畫外包公司找到他們，詢問是否需要外包。然而當對方看到《霧山五行》的作畫風格後，直接選擇了拒絕，從此再無音訊。

於是，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裡，僅有三位主創人員的「六道無魚」工作室始終固執地堅持這種國風水墨風格，究其原因也相當純粹，用林魂的話說：「就是喜歡。」

這種風格靈感來自國畫大師張大千的潑墨山水圖。畫卷中的世界無拘無束，灑脫自如，豪放恣意。林魂曾在接受採訪時笑言這種風格令他們「一見鍾情」，此他們將這些風格呈現在作品中，哪怕製作起來困難重重。

提及國風水墨動畫，在大多數國人的印象中的還是來自上世紀，上海美影廠的《小蝌蚪找媽媽》。在近年中，雖然國內動畫數量頻出，但在畫風上始終難以走出日本和美國風格的影響。

像《狐妖小紅娘》《一人之下》前兩季都是充滿了濃濃的日漫風格，而國產3D動畫也有相當一部分難逃美式好萊塢風格，例如《納米核心》《超級飛俠》的人物建模都十分歐美化；而2019年主打國風傳統的《白蛇·緣起》中的人物則更是隱隱與迪士尼的人物撞臉。

因此就不難理解，當國內市場中出現非常純粹的中國畫風、元素、技法的動畫作品時，會令不少觀眾感到耳目一新。甚至包括王思聰在內的大V都成為這部作品的「自來水」，極少在微博推薦作品的他，轉發了叫獸易小星誇讚《霧山五行》的微博，並配文：「昨天看了，確實挺不錯，推薦下。」

國風水墨動畫一詞，也逐漸成為《霧山五行》高辨識度的標籤符號。但其實，相較於傳統國畫中大片留白，顏色素雅恬淡的水墨風格，《霧山五行》的畫風實際要更為濃烈，色彩更加斑斕，用色更加大膽，是一種重新定義後的「國風水墨」風格的動畫作品。

「我們是結合了一些傳統的繪畫技巧，並融合進現代的一些審美，創作出的新的東西。不能說是真正意義上的純水墨動畫。」林魂也向數娛夢工廠表示，並不需要完全還原國畫的技法畢竟創作一個影視作品，還要有鏡頭語言。如果相對平面地去介紹，那麼它的帶入感以及鏡頭豐富程度可能會受很大影響。

「六道無魚」工作室長期人手不足，除了資金限制、地處偏遠的衢州等原因外。難招人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畫風過於獨特，新人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去適應磨合。

「因為我們畫風的特殊性，會導致磨合、適應起來會有一些難度。製作人員除了繪畫基礎，還需要去研究一些國風上的東西。這就需要有一些硬性的指標和要求。適應這種畫風的人不多，也不一定會有這麼多人會去喜歡這麼作畫。畢竟做動畫其實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林魂坦言。

除此之外，《霧山五行》另一個被津津樂道的便是其極高品質的戰鬥畫面。第一集故事一開場，便是一段節奏極快、酣暢淋漓的格鬥戲，配以熱血悅耳的BGM，10秒鐘就能燃爆屏幕前的觀眾。

在這部動畫作品中，高質量的動作戲幾乎在每一集裡都能找到。而片尾凡人與妖獸戰鬥的對戰片段，更是將作品的緊張感提升到新的高度，令無數觀眾大呼過癮。

這些痛快淋漓的硬核對戰畫面，其實早在林魂七年前製作的第一個作品《歲城璃心》的PV裡，就已初露崢嶸。不僅在國內動畫愛好者中引起轟動，更在YouTube上廣受好評，為他吸引了一批死忠擁躉。而《霧山五行》成品極具特色的水墨風格配合精彩紛呈的武術對戰，又營造了一種獨特的視覺美感。

獨立魚電影評價《霧山五行》時讚嘆道：在打鬥場面上，水墨風格又為動畫帶來了驚人的效果。畫面從彩色變成對比強烈的黑白，只帶一兩條黃色線條勾勒，一下子就呈現出這場戰鬥的凌厲之勢。同時，水墨風也讓戰鬥過程獨具神韻，在描繪動作細節之餘，更添加了一份火花四射的氣氛。這樣的美術風格，無疑為動畫作品賦予了一種獨特的武俠之「韻」。

耐得住寂寞的動畫人

《霧山五行》的熱播令不少觀眾網友再次高呼「國漫崛起」。這樣似曾相識的場景，其實也曾出現在當年《大聖歸來》《哪吒魔童轉世》等作品的大賣之後。

中國動畫雖已今非昔比，但動畫人依然需有耐得住寂寞的匠人精神，而更多時候是需耐得住物質貧瘠。林魂也在採訪時坦言，他樂於見到觀眾對中國動畫行業的未來充滿希望和樂觀，但是他也同樣明白動畫行業的現狀並沒有外界想像的那樣美好。

「對於我們從業人員來說，其實還是需要放平心態，實話說動畫行業的狀況，還不是百花齊放，欣欣向上的狀態。我們還是需要緊繃著神經，去審視這個行業。至於崛不崛起，我覺得現階段還不需要過多去討論這個東西。」

在《霧山五行》的片尾，寫著這麼一句話「請珍惜每一位執著且堅守的動畫人。」

林魂解釋稱：之所以要加這一句話，主要還是因為國內動畫行業的從業人員太稀缺了。雖然中國是人口大國，但動畫行業從業者其實還很少，尤其時2D動畫領域。

常年僅維持在6個人的「六道無魚」工作室對人才的渴望，已無需贅述。在最近嗶哩嗶哩的一次訪談中，林魂甚至可稱得上全程節目都在給工作室打招聘廣告。

過去《霧山五行》還未「闖出一片天地」的時候，「六道無魚」工作室地處衢州，地理位置是招聘困難的一個重要原因。畢竟相比北上廣深這些一線城市，作為南方四線城市的衢州沒有太多吸引力。

但在林魂眼中這個城市生活節奏慢、物價低、依山傍水、交通便利。對於願意沉下心來搞創作的動畫人來說，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六道無魚」工作室雖然人數較少，卻也是一個相當穩固的團隊。願意留下來堅持的創作者們，每一位都對作品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熱愛。

《霧山五行》爆火之後，「六道無魚」工作室的郵箱裡開始收到大量郵件，導致本就人手不太充足的工作室，不得不發出希望粉絲勿投遞無關郵件增加他們工作量的請求。

粉絲們的熱情或許會成為這個小小工作室未來發展的一股重要動力。在《霧山五行》的官方淘寶店中，幾種周邊均被熱銷，並一度售罄。

對於粉絲們呼聲很高的畫集，手辦和各色周邊產品，林魂也表示各項合作授權和開發都在洽談中，一旦確認，就會在第一時間公布出來。

而對於《霧山五行》中出現的五行家族等高人氣角色會不會出外傳？林魂坦言：「如果我們人手稍微充足之後，有了結餘的時間，是會考慮做這個補充的。當然創作方面還是會以工作室為中心，不會外包給別的團隊。因為不管是設定、還是角色性格，可能還是我們自己把控會更加精準。」

同時林魂透露《霧山五行》的第二篇章內容已經開始正式製作中，雖然什麼時候能夠面世還無法確定，但是其實故事的腳本一開始就已經寫好，也不會因為哪個角色人氣更高而更改。還是會以主角為中心為視角，去講述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