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科比追思會，鯊魚說了一段很正經的話。
他說自己和科比有些像約翰·列儂和保羅·麥卡特尼，一對創造力十足的傢伙，將音樂推到巔峰——我們都知道，披頭四那二位風格不同，分手後也各走各路，但的確是，在一起輝煌，分開後也各有所長。
鯊魚還說，自己跟科比的那點爭執，從沒當真——嗯，聊一下這事吧。
1996年夏天，鯊魚西奔湖人；韋斯特得以將原首發中鋒迪瓦茨送去黃蜂，交換科比。對湖人而言這是歷史性的夏天，眾所周知。
鯊魚看著大大咧咧，但一向擅長半真半假地用玩笑說事；科比看著談吐平正，但一向不擅長掩蓋自己的野心。
1997年鯊魚就說科比愛秀，但在湖人輸給爵士那個系列賽後，也承認關鍵時刻，只有科比敢出手——雖然那個系列賽最後，他投了兩個三不沾。
1999年鯊魚第一次（代表隊友）公開指出科比打得獨。2000年初禪師組織了一次隊友會議，福克斯們說科比有問題。科比接受了。之後湖人打出常規賽67勝，並一路奪冠。拉裡·布朗這樣的老教練帶頭說，科比的基本功和防守態度令他讚賞。而科比也第一次說出了這樣的話：
「如果鯊魚跑來告訴我，『科比，我不想一個人每晚獨撐比賽，你會幫我嗎？』我會說，我準備好了。如果鯊魚不這麼說？嘿，我才21歲。當我28歲時，鯊魚多大了？呃，40歲？——我想，屬於我的時光會到來的。」
2000-01季，大幅度提升自己的科比開始大量出手。鯊魚屢次變著法子表達不滿，科比則回應說新一年了，球隊開始變化了，該順應變化。倆人吵吵嚷嚷到春天，費舍爾復出後，倆人重歸於好。鯊魚公開說科比是聯盟最強球員。
很多年後，禪師回憶這一年時，說他做了個決定：科比和鯊魚吵？那就隨他們吵著吧，就任他們彼此折騰。久而久之，他倆都不是笨蛋，會自己得出結論，知道怎麼相處的。
2001年初春，《SI》雜誌的球探報告如是說：
「鯊魚屁股一坐回板凳，科比就不在意其他球員了。他立刻就接管了比賽，儼然湖人是他的球隊。但鯊魚在場時，科比還是經常傳球給鯊魚的。好象他們已經達成了一種默契。」
之後湖人打出史上最強季後賽表現，蟬聯冠軍。
下一年，倆人大概吸取了教訓，沒再公開吵吵。三連冠。
2002-03季輸給馬刺後，夏天的事件加上鯊魚與科比的合同分別快到期，於是進入了禪師所謂「最後一季」。
2004年輸給活塞後，最複雜的事兒來臨：
科比合同到期，傳聞他要去快船。湖人不再給禪師合同，溫特教練說禪師不想再跟科比合作。鯊魚合同還有一年，但巴斯不想再給鯊魚大合同了。
結果就是科比續約留在湖人，禪師離開，鯊魚東遊，與韋德搭檔。
從此直到2006年，這倆人掐架的話題已經全民化了。以至於當時《驚聲尖笑4》裡，鯊魚客串了個角色，被劫持後聽見聲音，第一句話是：
「科比？」
但2006-07季，鯊魚已經公開說科比該拿常規賽MVP。
2007年夏天，科比發現自己一直在為巴斯背鍋——是巴斯放棄了鯊魚，卻一直說是科比趕走鯊魚的——於是憤然要求交易。鯊魚也支持科比：
「我百分之1000相信他說的。」
2007-08季鯊魚出了RAP，著名的「科比我的屁股啥滋味」，但那個賽季他也一再說科比該拿常規賽MVP。
下一年他倆聯手拿下全明星賽MVP。
科比拿到第四冠時鯊魚慶祝了他。
2010年，科比拿到第五冠後笑：
「我比鯊魚多一個戒指了——你們了解我，我什麼都不忘記。」
到2011年鯊魚退役後，倆人開始互相讚美，沒事暢想彼此沒有分手的樣子。
2016年科比退役之夜，鯊魚公開說科比是史上最偉大湖人。等他為自己在斯臺普斯球館的雕塑揭幕時，鯊魚對科比說：
「下次我們來，就是為你的雕塑揭幕了。」
實際上，大概到2007年——科比29歲，鯊魚35歲——之後，他倆的關係就沒之前那麼對立。
用鯊魚自己2009年1月的話說：他和科比之間的折騰，到那時已是個營銷套路：他倆彼此放話，是為了給媒體話題添熱度。
他倆的確促進了彼此。沒有彼此，他們的三連冠估計沒戲；如果沒有對科比的報復心，鯊魚未必能在2004-05季33歲時還打出常規賽MVP第二的水平，未必有動力在2006年幫襯著韋德拿到第四冠；科比在32歲那年靠七根手指拿到第五冠，說出「我比鯊魚多一個了——你們了解我，我什麼都不忘記」時，也很痛快吧？
比起昨天科比追思會，鯊魚正正經經的發言，我還是對一個月前事情剛出時鯊魚的反應，有更深的印象：
當時鯊魚快五十歲的人了，在鏡頭前哭得眼睛通紅。對他倆這種，感情複雜到遠遠超越普通愛恨的一對兒，的確，失去了一個，就像自己一部分生命消失了的感覺。
但鯊魚說的這段話，我比較在意：
自從科比2016年退役後，他倆各自忙各自的，一直沒時間坐下來好好面對面聊聊。打打電話什麼的就過去了，總覺得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好好聚。
然後就，我們都知道了。
比起昨天追思會上，大家各自堂堂正正的發言，我覺得，鯊魚早先這段話，更觸人情腸。
大概，也是最能讓我們感同身受的。
他和科比從2007年後其實已經不那麼針鋒相對了，也就是為了媒體彼此放放狠話；之後彼此忙忙碌碌，想要聚時卻沒機會了。
多少球迷有過這種經歷：「我黑某球員很多年，等他退役了，才覺得這個人其實挺棒的，之前太主觀了」呢？
更遠一點：
多少人是為了嘴上痛快，為了點雞毛蒜皮爭執不休，錯過了自己本該珍惜的東西呢？
非得到無可挽回時，才覺出已失去事物的重要，懊悔自己早幹嘛去了——為什麼總得到那時候，才想起來後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