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父母的孩子,也是故鄉的孩子,父母是我們兒時的靠山,故鄉則是我們兒時的搖籃!

與城裡的孩子相比,我們的搖籃是粗糙的,恰如我們身上的粗布衣衫,沒有那麼精緻,沒有那麼雅致,只要能蔽體、能有一席之地就夠了就夠了。
回憶起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愛人說她小時候吃的是大米白面,她是吃商品糧長大的,我不是,我是吃農家飯長大的。農家飯是什麼呢?
早晚喝粥,偶爾有一盆紅薯,就是紅薯育了秧苗之後剩下的遺體我們都沒有放過,我們叫山藥姥姥,不甜也不好吃,但是照樣拿來填飽肚子。中午或是玉米面餅子,或是紅薯面兒餅,因為大人們要下地幹笨重的農活,所以要吃乾糧。於是家裡總是一點幹的,加上一盆湯麵,拌上一盆涼菜,或是蘿蔔條、或是白菜心、或是黃瓜……
奶奶和母親、姑姑總是變幻著花樣讓大家吃好,比如說:買一塊肥肉,耗出葷油,剩下的油渣我們就卷紅薯面兒餅,姐姐教給我從葷油罐兒裡擦一點葷油,然後撒上一點鹽粒兒,吃起來更香,好在大人是沒注意,否則就會被禁止!
最盼著來客人,會做白麵餅、白麵條兒,還會買豆腐,還會炒菜,那時候的菜湯孩子們是搶著喝的,泡餅也是最好的美味。可惜白麵餅只能烙一兩張,只給客人吃,我們最多只能分上一兩角兒,孩子多的還會打架!母親手巧,會障眼法,她會用白面做皮,山藥麵兒做心兒,烙餅是夾心兒的,可惜我們不愛吃,現在說誰要是能烙餅烙成這樣,那簡直就神了!
我們沒有零食,只能裝上一塊紅薯或是一把紅薯乾兒,不是街頭買的那種熟紅薯切片兒賣的,而是生的紅薯切片兒曬得,準備磨紅薯面兒的!偶爾偷著炒一點玉米或是自己撿來的黃豆,吃完後總是放屁,上課的時候,總是噗噗直響,老師涵養真好,只是皺皺眉!

我們穿的都是粗布,的確良是大人穿的——而且是有條件的人家穿的,都是清一色粗布,誰也別笑話誰,都一樣啊!這些粗布還是母親趁著中午的時間在二娘家的織布機上一梭子一梭子織出來的,至於紡線,那是冬天奶奶和母親在油燈下嗡嗡地紡出來的……
我們的衣服是家做的,那時候染布的生意特別好,總有人騎著自行車搖著撥浪鼓在村裡邊吆喝,染布成藍的、黑的、紫花的……然後做成褲子!
說起住來,更是汗顏,基本上都是一家人一個大炕,結了婚的或被分到耳房或是配房去,我很討厭跟大人在熱天睡熱炕,於是在柴棚裡給自己打了一個小鋪,中午睡在裡邊,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的鋪底下有一條蛇,再也不敢了,就去找小夥伴兒家去玩兒了,在小夥伴兒家的閒房子裡一不留神睡著了!小夥伴兒們耐不住寂寞,去河套裡遊泳,也就跟著瘋去了!
那時候自行車很少,我們都是走著,趕集走著、參加批鬥大會走著、去外村考試走著……走著,走著,村裡就不見我們的蹤影了,因為我們上初中了,此時已經是八十年代了!

貧困而封閉的村莊,養育了我們的童年,也是我們少年時候的歸宿,這個村莊給了我們黑夜,也給了我們很多的傳說,從嬰兒到童年,我們寸步不離,逃不出故鄉這個巨人寬厚的掌心,雖然我們的物質生活比較匱乏,我們總是瞪著好奇的眼睛窺視這外面的世界,但是這畢竟是我們生長的搖籃啊!
每次回到故鄉的村莊,總是戀戀不捨地離開,因為兒時那無憂無慮的時光總是浮現在腦海裡,讓我們義無反顧地面對市井裡的一切,故鄉,我們的搖籃,這不就是我們人生的起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