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底,中國杭州市西湖區西溪路556號,螞蟻Z空間。
整棟樓發出歡呼的聲音,引得過往的行人紛紛駐足。後來才知道,螞蟻要上市,原來那是財富自由的聲音!
當時就有好事者統計,按照預估股價上市後,將有50多人身價瞬間過億,員工共計持有40%左右的股票,僅考慮1.4萬億的估值,這部分股票就值5600億,螞蟻的員工3萬人,人均過千萬。
馬雲財富更是暴增270億美元,成為新的華人首富,一躍成為世界第11大富豪。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馬老師誠不欺我,996果然是福報!
然而,就在杭州附近的大平層、豪宅房價都開始應聲而漲的時候,這場史上最大規模的造富神話,前幾天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被叫停了。#螞蟻金服暫緩上市#
不管後續進展如何,螞蟻金服從04年支付寶開始一路走來,確實實現了從螞蟻到巨獸的轉變,成為全球最大的獨角獸公司(10億美元以上估值,並且創辦時間相對較短,還未上市的公司)。
但究竟是大象還是螞蟥,是獨角獸還是毒角獸,今天老鹿就來幫大家回顧一下。
坐牢?時刻準備著!
2003年5月10日,淘寶網創立,開始與國外巨頭eBay易趣在C2C市場廝殺。
初期淘寶的交易模式無非兩種,要麼同城見面交易,要麼遠程匯款交易。
同城見面交易,實質上跟線下逛地攤也沒有什麼兩樣,網際網路只提供一個信息交流渠道,沒有很好體現出網絡便利的優勢。
但是單純網上交易,賣家擔心貨發出去了,而沒收到錢,買家擔心錢付出去了,而沒收到貨。
所以淘寶剛出時,買家很活躍,不停地在論壇裡諮詢商品,賣家也很熱情,不停在回復各種疑問。
但是尷尬的是,沒有線上的成交。
整個團隊非常著急,若是依舊這樣維持現狀下去,淘寶根本不可能做大做強,這個項目基本就要黃了。
所有人為此想了很多辦法,但是都不可行。
終於在大家集思廣益下,還是想出了問題的根結所在,既然不敢交易的原因是大家都不放心,那麼把交易的資金放到大家都信得過的第三方那裡,等交易雙方都確認完畢,第三方再把錢打給該支付的一方,這樣對雙方都有約束力,交易起來也就更放心。
想法很簡單,實現功能也容易,但是做起來難度很大,因為涉及金融,法律風險很高。
當時的淘寶幾乎找遍所有銀行尋求合作,但沒有一家銀行答應。
一是淘寶做的都是小額交易,交易一次的利潤,還不一定能趕得上手續費。
再者說這是一種新的業務,誰也說不好在發展過程中,會不會現各種各樣的問題,出了差錯誰擔著?
所以銀行也有自己的考慮,這樣高頻低利的交易模式,並不適合自身整體制度模式。
不幹,淘寶就別玩了。
幹,哪天不小心觸到了法律的紅線,人就進去了。
糾結許久,人民教師馬老師還是決定做這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在第二年推出了第三方支付平臺「支付寶」。
「如果我不做那就不會有這些困難,但如果把握不好就要坐牢,所以那天我打電話給我同事,我們做支付寶吧,但每個月或者三個月要寫報告給政府,你做了什麼你想要什麼,放到桌面上聊,如果有人因此要入獄,那第一個就是我,要是我入獄了換個人繼續做,這個也入獄那再換個繼續做。」——馬雲在《非洲數字雄獅的崛起》論壇上的講話
他為此甚至已經做好了坐牢的準備,可以看出當時的馬老師,雖然勇於邁出第一步,但還是可以說得上是謹小慎微。
因為從支付寶單純做第三方支付平臺的交易模式上看,除了政策不明帶來的法律風險外,其實並沒有後來系統性不可控的金融風險。
這樣一個第三方的擔保交易模式,解決了雙方信任問題,完全可以說得上是偉大的創新。
倘若沒有後來花唄和借唄的推出。
金錢如猛虎
有個貴族朋友在硬幣背後
青春不變 名字叫做皇后
每次買賣 隨我到處去奔走
面上沒有表情 卻匯聚成就——《皇后大道東》羅大佑
世界上最忙碌的東西是什麼?
是金錢。
當你早上起床出門,金錢流通在通勤的車河裡,流通在早餐車的攤位間;
當你上班工作時,金錢流通在老闆、客戶、你和你同事身上,流通在一箱箱貨物、一項項服務中;
當你晚上到了家,金錢又流通在燈泡上、水管上、廚房裡的肉蛋蔬果上;
等你睡著了,金錢依舊沒有休息,在地球的另一端川流不息;
金錢永夜不眠,從不停息。
可能今早你花出去的10塊錢,一天時間就能遊歷遍世界上各個國家,在晚上超市老闆找零時,又重新回到你的手上。
資本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
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
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
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
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
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
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資本論》
當初做支付寶的馬老師,考慮問題十分地謹小慎微,但是架不住資本的推力。
金錢如猛虎,只要有利可圖,就會變得十分地大膽。
淘寶剛剛成立時,全年的交易額也不過僅僅2271萬。
但隨著時代發展,智慧型手機和網購理念的普及,淘寶、天貓也迎來井噴式發展。
到了2009年,「雙11」購物節的推出,全年整體交易額就高達2083億元。
短短3年後的2012年,更是突破萬億大關。
多麼驚人的數字,全部通過支付寶這個第三方交易平臺,周轉流通。
從買家打款,賣家發貨,買家確認,支付寶將貨款打到賣家帳戶,其中流轉周期短則一周,長則半月以上。
再加上賣家收到貨款,也不會第一時間提現,所以貨款到帳後,也會繼續停留在支付寶上不定時間。
萬億的資金池,其中穩定停留的沉澱資金該有多少?
金錢永不停息,它能安心地停留在支付寶後銀行帳戶中,坐吃低息嗎?
什麼生意利潤高,來錢快?金融,因為是錢生錢,錢既是生產資料,也是生產成果,效率最高。
2015年開始,支付寶推出借唄和花唄功能,進軍針對個人的小額網貸。
在利潤的慫恿下,當初時刻準備坐牢的馬老師,也變得更加大膽起來。
從雪花到雪崩
2000年,微軟在反壟斷案中的敗訴後,美國的網際網路泡沫開始破滅。網際網路項目既然短期內沒有再投資的價值,追求利潤、永夜不眠的金錢,只能另謀出路。
資本將目光,轉向了沉寂許久的美國樓市。
但是眾多的美國人口中,有錢的富豪早就有了房,除非投資升值,無需再買。
收入穩定、信用好的精英階層也早已貸款買了房,想要投資也沒有閒錢。
沒有錢、資質不好又貸不上款的眾多普通人,依舊買不起房子。
市場有買有賣,才有操作的空間,一灘死水無人接盤,又怎能拉動起房產價格?
於是美國全面放開了貸款買房徵信的要求,向原先那些高門大戶銀行瞧不上的貨車司機、商場理貨員、醫院清潔工們,降低了門檻,敞開了懷抱。
想實現自由,平等的美國夢嗎?你得先有套房!
沒錢沒關係,我可以借給你!
一套房子總價100萬,首付10萬,甚至零首付,用房產抵押,20年還清,利息50萬,總計150萬。
資質不好的普羅大眾,如願以償住上了新房,銀行賺了50萬利息,地產商賣出去房子,上遊建材、機械、石油、化工相關產業也有生意可做,全國上下一片欣欣向榮。
這樣的模式不好嗎?初期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利益,經濟也拉動起來,應當多多益善。
但是銀行的資金也是有限的,儲蓄用戶一億的資金,也只能放給100個逐夢買房的人。
一億放出去,生意就結束了,得等10幾年才能收回本金和利息,再投入下一輪。
10年後的信貸政策、經濟環境、房產發展誰能說得好?
再者說金錢永不停息,銀行願意穩紮穩打,資本不願意,你不做這業務,有的是人願意做。
如何用有限的資金去追逐無限的回報?
從16世紀中期創建的華爾街,已經思索這個問題將近4個多世紀。
答案也很簡單,銀行找一些專業的金融機構,將一個人房貸的欠條,打包成基金等理財產品再賣出去,投資110萬20年回報140萬,自己和機構賺10萬。
然後再將募得的資金,繼續放貸給那些資質不好,又想實現買房夢的大眾們。再將新貸來的欠條,打包之後,繼續售賣。
雖然利潤從一單50萬縮水到10萬,但是資金回籠的周期大大縮短。原先十幾年才能迴轉一圈的資金,現在一年左右時間就可以迴轉,總利潤翻一番。
就這樣雪球越滾越大,直到雪崩的那天。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借貸買房的普羅大眾很無辜,實現我的美國夢有錯嗎?借貸買房有錯嗎?你敢放,我就敢借!
放貸出去的銀行也很無辜,借錢給資質不好的人有錯嗎?買房人越多,房價也就越高,建房越多,經濟拉動也就越好,借貸人也就越容易還得上錢,就算他還不上錢,拿漲價的房產抵押,我也不吃虧!
買包裝後理財產品的人也很無辜,想賺錢有錯嗎?我是真正花錢的,我還有錯?
然而,經濟並沒有像想像中的那樣向好起來,一環崩潰,環環皆崩。
找不到工作的大眾們,沒有了收入來源,自然也無力繼續供應20年的房貸。
銀行收了一批房產證放在倉庫裡做抵押,市場上都是抵押等待拍賣的房產,一再降價也很難賣得出去。
投資的人血本無歸,借貸的人也失去信譽。
只有少數人賺到了錢,但賺到的還是大多數人的血汗和淚水。
馬雲幾千億花唄、借唄,錢從哪裡來?先從銀行貸款,再發ABS。花唄、借唄30多億資本金搞到了3000多億,放大了100倍。」
「這100倍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貸款沒問題,他的30多億,1比2點幾放貸,銀行給了他五六十億貸款,形成了90億左右。然後他去資本市場上搞ABS的時候,因為我們常規資本市場發ABS沒有規定循環多少遍的約定。常規的一個小金融機構,如果放了10個億貸款,去發ABS10個億再放出去,可能要一年,它循環三四次已經兩三年過去了,原來第一輪的資產早就收回了。」
「但是到了網際網路上出現個特徵,你只要有90億資金進來,三天就發光了。發光又形成90億貸款,再去發個ABS,馬雲90億發了40次,形成了3600億。所以當時還出現一個爭論,央行說這個不行,太高,央銀行當然是正確的。發貸銀行說我沒錯,我1比2點幾。證監會當時也參與一起研究,發現螞蟻金服也沒有違反全世界證券市場發ABS的規定。因為從來沒有說過發多少遍,後來大家一商量,那就發5次。」
「所以馬雲現在說的花唄、借唄,都是他在重慶的資本,從30多億放大到100多億,再放大到200億,有200億的話銀行貸款一下就形成五六百億,五六百億再放個四五遍ABS,就可以形成幾千億。」——中國國際經濟副理事長黃奇帆
倘若此次螞蟻金服如期上市,雪球滾動下去,又將會有多少人牽涉其中。
1995年,杭州夜晚,文二街。
一位身材瘦小的年輕人,騎著自行車行駛在街頭。
周圍細心之人已經發現,這位年輕人在這條馬路上徘徊許久,似乎是在尋覓些什麼。
只見他思索良久,終於鼓足勇氣,踏上自行車衝到路中央,一腳蹬地,正義凜然地衝著,圍著窨井蓋,正欲動手的幾位彪形大漢呵斥道,「給我放下!」
後來在電視臺的報導中才得知,原來那年杭州經常發生窨井蓋失竊,導致行人摔傷的事件,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
後來杭州電視臺便做了個節目,測試路人遇見偷竊窨井蓋,會有什麼反應。
那個瘦小的男人,正是31歲,剛剛從西雅圖出差回來,準備做中國黃頁的馬雲,那是他開始網際網路創業的時候,他也是那天晚上唯一通過測試的人。
路見不義,挺身而出,高聲喝止!
這次暫停,又何嘗不是一次喝止。
進一步,有可能萬劫不復,世界上最大的獨角獸公司,真的可能會變成「毒角獸」。
熱心市民馬先生,也有可能變成「奸商」。
正如小編最喜歡的電視劇《大明1566》中的一句經典臺詞,史上最聰明皇帝嘉靖,在最後一次見面,對兒子裕王囑託時說:「沒有所謂真正的賢臣,賢與不賢有時候也由不得他們」。
資本天性逐利,金錢永夜不眠!
若無監管,那些投資了螞蟻和用了花唄、借唄的人,還能睡得著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