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許經歷過一次平行宇宙的碰撞之旅
2000年,是我人生中最輝煌的一年,回望整個高中三年的生活,都能讓今後的人生黯然失色,就仿若當年世紀末在街頭盛開的絢爛焰火,伴隨洶湧的人潮,熠熠生輝的青春閃動著最後的光芒。在二十一世紀到來的深夜,我獨自踱步,磁帶隨身聽裡是beyond最後一張專輯的最後一首歌,舊世的偶像已經謝幕,新的世紀還來不及揣測。
1999年12月31日,江面上有一層翻滾的黑雲,凜冽的狂風穿透大橋,人群已經漸漸散去,只剩下我趕路的微弱喘息,2000年到來了,我的青春鍍上了一層金色。在世紀末的各類文藝舞臺上,我在學校裡大出風頭,成為了校內聞名的「歌星」,一如當下的藝術特長生那樣,連影子都能寫滿個性。點綴著三隻閃閃發光的耳釘,長發遮面酷勁十足,留下教學樓樓梯間一幹低年級女生的追捧,揮揮衣袖,誰都沒帶走,這就是我高中二年級的生活。
2000年就是如此詭異很奇妙的一年,它就像人生中突然乍起的閃光,從此以後再無蹤影,簡直不可思議。
人在出名的時候,不用認識朋友,自然有人會來做朋友,這是我當年的領悟。我其實是個在舞臺上生龍活虎,臺下悶得出奇的人,居然也能收穫到數量巨大的朋友!這一年人際關係幅員遼闊,還可以莫名結識社會上的朋友們,參觀他們作為「創業基地」的網吧,沒有被帶壞,沒有去打群架,反而很勵志,而且在公車上總被人莫名打招呼,準確的說出我的名字,真是尷尬得無法言語。
我不僅活躍在文藝領域,還很熱衷於體育事業,經常極不合群獨自在外校練籃球,這樣都有人主動跑過來結識,不能不說真的很奇妙。
99年,徐志就是這樣主動跑過來的人之一,「下次你去三中打球的時候,找我一起啊」,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通過他,我又結識了長相和聲音都酷似黃家駒的楊哥,三個人經常遊蕩於學校,開著錄音機唱歌聊天,躺在單槓上看著藍天發白日夢,多年後楊哥依然很有印象,但徐志已經沒有了蹤影。唯一能證明的,就是那盒20年前的錄音帶,記錄著青春時分的歡笑與不羈。
如果說我們三人的結識還不算離奇,2000年結識的另外兩個人卻是一個疑團,因為連任何的證據都沒有留下,一切都好像發了一場夢,沒有任何人能記起。
某一天,有個陌生的,瘦幹的同學主動跟我打招呼,仿佛曾經就很熟悉一般,毫無陌生疏離感,因為像徐志那樣外班同學主動來認識,在我心裡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也就自然而然的聊起來,天南地北侃大山毫無障礙,在籃球場上還能一較高下,剛開始我還不好意思問他的名字,後來才從旁得知他的外號叫「廖腿」,通過他我又認識了另一個姓趙的同學,於是我身邊出現了兩個圈子,不管哪一個沒空,我都能很順利的找到另一個,組團打球或者逛街遊蕩,簡直是左右逢源,不亦樂乎。
在廖腿的圈子裡最有印象的事情是2000年的炎炎夏日,彼時我們已經結識了半年有餘,正逢暑假將近,學校管得寬鬆,下午有事提前下課,三人騎著自行車在馬路上狂奔,正笑哈哈聊著天,突然廖腿眼睛一亮,自顧自的下車跑到街角蹲在那不知翻找什麼,我跟老趙湊過去一看,原來他撿了個錢包。
廖腿在那大喊大叫,說是裡邊還有幾十塊錢,一張身份證,同時發現有一張十元還是假鈔,於是我不揣冒昧,直接把錢包給拿過來,大家汗流浹背在那興奮不已,天氣又熱,於是提議拿著這錢直接買冰點吃,三個人一人一個甜筒舔得可得勁,我打算把錢包扔回街邊,畢竟還有張身份證,怕是失主來找,廖腿捨不得裡邊幾張票子,自顧自的揣回了兜裡。
學校的生活總是轉瞬即逝,悄悄的溜走在我們發呆的課堂上,2000年年底,作為藝術特長生的我,就得奔赴省會參加來年聯考的培訓。那時候同學們以寫信、交筆友為時髦。但大老爺們的互相來信就顯得格外不妥,沒有誰會幹這種事,在聯考培訓的4個月裡,我又認識了眾多的朋友,但在我的心裡還記得學校裡那幾個老友。
2001年4月,我返回了學校衝刺高考,同時我發現除了徐志和楊哥,廖腿和老趙都不約而同的消失了,短短的兩個月就要高考,已經顧不上尋找,就迎來了畢業。當我應接不暇的時光結束後,畢業的夏天很快就來到了,在街頭偶遇了老趙,我趕緊問他,廖腿呢?他很冷淡也很莫名其妙的盯著我,然後想了半天,說是也不知道下落,我們互相交換了QQ號,從此再無音訊。
畢業前夕,才出現了oicq這種網絡聯繫方式,因為它的安全問題,當時容易被盜號,我們這一代的高中同學,漸漸的因此失去了聯絡。
畢業後的整個夏天,所有結識的人,都像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連社會朋友的網吧也改頭換面成了別的店鋪,我試著打聽那些曾經主動來結識的朋友,都沒有下落,甚至街頭都不曾偶遇,我好生奇怪了一陣,但青春的未來還在路途上,沒有心思再去細想。
2015年,我跟著發小老蔡到酒吧認識駐唱歌手,碰到了盛老闆一行人,其中有一個人分外眼熟,但我怎麼也都想不起來了。後來我們相聚在這個人開的酒吧裡,交換彼此的QQ號時,我才發現這個人就是老趙,因為這個暱稱他一直都沒有更改過,為了怕出錯,我還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他高中的學校,我問他認不認識廖凱,他說認識,這才使我確認這就是老趙。
我詢問他關於廖腿的事,他說完全不知道下落,當他聽完我的「故事」後,震驚得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大喊大叫:「我靠,我啥時候跟你們撿過錢包,看來我得把廖腿找過來,問問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怎麼可能?!」
老趙在我再次遇見他的時候,就仿佛是從來不認識的人,似乎對這段接近一年的經歷毫無記憶。
1999年認識的楊哥,聽著我們年少時的錄音帶,不由自主的發出微笑,這一刻我是確認我們是存在的,真實存在過這樣的時光,並未有任何奇異的地方,多年後我們各奔東西,失去了音訊,我也記得那個曾經再也沒有回來的徐志同學。
但我細細回想,發現了一個恐怖的事實,那就是2000年認識的任何一個陌生人,都不再出現於我的世界裡,仿佛他們都不曾存在,直到我再次偶遇到老趙時,才發現連記憶的碎片都無法再拼湊。
這些人就仿佛存在於一個時光的段落裡,存在在另一個宇宙中,直到某一個不為人知,靜悄悄的深夜,離開了我所在的宇宙,或者,是我回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那個平行宇宙,也許,在2000年,兩個平行宇宙的碰撞,才讓我莫名收穫了許多的朋友,他們主動,熱情,好客,友善,成為了我一生中最溫暖的記憶。
也許,他們只是不再記得了,也許,是我太過於感性。但我一直很珍惜這樣的友誼。
你們現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