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之子雨與雪》是在眾人期盼之下姍姍來遲的催淚之作,講述了一位母親對兩個異常兒童的艱辛撫育。導演細田守用怪異的人物搭配和溫馨日常的細瑣情節,構建了一首對母親的頌歌。憑藉動漫清新淡雅的畫風和討喜的題材,能得到觀眾的好評及業界的口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在理所當然的好感下,卻隱藏著感動之餘截留下的不安。電影前三分之一的部分,用相當緊湊的畫面介紹了兩個「狼崽子」的誕生過程。雖然風格清新,但是內容卻有重口之嫌。在亞洲的道德觀念中,人獸交歡是一項逾越道德的禁忌,儘管當代社會的人對於人獸雜交的態度有所改善,但是在正常的主流觀中依舊是上不得臺面的惡趣味。在《狼之子雨與雪》的開端,把角色設定成不在道德中被接受的產物,給整片罩上的是一層不見形態的陰霾,即便觀眾能理解角色設定的意圖,也未必能從樂觀的角度對影片產生期待。至於狼爸爸,從他出現的那一個便註定了悲慘的結局,也將預示著他的子輩會有一個悲慘的人生。
當狼爸爸的幸福被河流衝走的時候,人媽媽與小孩的艱苦生活就變得越發的悽慘。孩子們要如何在健康的環境下成長,是人媽媽要面對的首要問題。社會對非正常現象持有的警覺甚至厭惡態度,迫使媽媽不得不帶著孩子深居山林,遠離城市帶來的隱患。進入山林之後,如何躲過他人的目光,讓兩個孩子在艱苦的環境下成長,自己又如何能在拮据的條件中改善生活質量成為人媽媽要面對的另一個問題。導演抱著一顆寬容善良的心,讓一些反應遲鈍的好心人為人媽媽提供了不少幫助,但是主流觀念裡對異類的警覺依舊成為電影情感中埋藏的隱患,帶給觀眾局促不安之感。在城市居住的那段戲,除了表現花養大孩子的辛苦之外,我看見的是異物--無法在社會中被歸類的存在--受到的巨大排斥. 相對面的兩家醫院,獸醫和人醫,去哪個都不是; 夜晚鄰居來投訴小孩哭鬧,白天房東來警告不能養寵物, 衛生局要來強制給小孩打疫苗--想像一針狂犬病疫苗下去這些孩子會怎樣. 他們是註定左右為難,因為他們處在類別的中央,無法被歸類於是也無法被認知;既然無法被認知,如果被發現就會被驅逐甚至被毀滅.
花作為秘密的守護人,兩個狼孩的母親,苦苦支撐想要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最後決定要去一個能讓孩子們自主選擇自己類別的地方--山野裡的村莊.花在這個階段想到的可能只是孩子想撒野時可以露出爪子,懂事後就會把爪子藏起來,並沒想到他們會選擇道路. 鄉村的物理空間和輿論空間,沒有密集的人口對異物進行緊密的監督,給異物的存在提供了自由. 而且和自然的接近也使得整個環境對獸的類別有更大的認可程度. 在農場前輩的幫助下, 母親和狼孩們終於在多次失敗後學會在自然的饋贈下耕作生存. 鄉村提供了就地取材生存的可能. 感覺種菜兩次失敗中有更多深意,觀看時配音不清晰無法徹底了解.老者並未提供體力上的幫助,只是給了種子和經驗,看著瘦弱的花耕地到近乎暈厥也並無同情幫忙, 仿佛暗示著要得道必經苦難.刀子嘴豆腐心的村中老者給了一家人庇護,仿佛小雨的叢林老師狐狸,一個守護山中人,一個守護山中獸,沒有他們的庇護,外來異物都無法生存.
一部溼漉漉的電影,不是陰鬱的溼漉漉,而是雨過天晴後,泥土裡水汽的香味的那個詞,petrichor。那時就能聞見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作為日本狼最後的孩子的男人說。他們站著的橋下很像目黑川。他很快死了,就死在這條很像目黑川的河裡,作為狼的姿態死的。譁啦啦,譁啦啦,她懷抱兩個孩子跪在漫天大雨裡。」是做人類還是狼,我希望他們自由的選擇。「後來帶著孩子們住進深山的她這樣說。真的是不見底的深山,動物們掌控著生命的秘密,執拗的土地。「這裡可不是輕易能活下來的地方啊」,偶見的當地人說。「總有動物踐踏農田,還總是下大雪。」雪,雪的光芒刺痛了眼睛,雨和雪沒命的奔跑,母親在身後也大笑著撲了一身的雪。的確是大雪,冰絲絲的雪。哭著說不要當惹人討厭的狼的小雨,夜裡盤腿坐在門前凝望森林深處的小雨。被暴雨籠罩的學校,雪站在同班男孩面前,窗簾被風吹起,她的影子長出狼耳。
男孩說,我早就知道小雪的秘密,所以不要哭了。雪笑出了聲,說,我才沒有哭,這是雨水。天色都晚了,風很涼,帶著霧氣,還有原野的味道。都溼漉漉的撲面而來。雨的味道,一直都聞得到。夢裡,她的愛人回來了。「讓你受苦了。不要擔心孩子們。"他這樣說。就是這麼一部電影,淡淡的水汽始終盤桓在眼角,溫柔的香味。真狡猾啊,細田守。 《狼的孩子雨和雪》所講述的故事並不新鮮,甚至在日本動畫中過於常見。遠離塵囂、鄉間異事、成長領悟、親情回歸,無非是《龍貓》或《千與千尋》等作品重申的主題。然而,這種往往發生在一個假期裡的故事,在《狼的孩子雨和雪》中卻持續了長達十二年有餘。它以漫長的時間回顧,將狼人姐弟雨和雪不同階段的成長轉變描繪得生動而合理,也讓單身母親花含辛茹苦、從一而終的品質有了歲月的證明。影片對細節動作的刻畫處理尤為出色,例如木刻測量身高,又如鏡頭橫移小學升年級,寥寥數筆,把時間維度填滿並舒展,充滿趣味,溫暖,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