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讓我們感到恐懼的只是恐懼本身。
《午夜兇鈴》《咒怨》相信是許多人的童年噩夢,二刷可能性幾乎為零。劍走偏鋒,畫風陰鬱,至暗人性深陷詭譎,日本電影從來沒輸過。除了真人影視,它們的恐怖動畫也不一般。
「下飯」動畫《暗芝居》,值得一看。
每集4分鐘,一季共13話,一般稱之為「泡麵番」,看完了,泡麵也香噴噴在等你。短小精煉,驚悚加持,其中不排除把泡麵打翻的可能性。
從2013年7月14日起播出第一季,深夜2時15分至21分為播出時限,一躍成為TV東京動畫榜的首位。
紙芝居,指幻燈片變換或連環畫,一邊講故事一邊表演的劇種。
隨著數媒普及,本片嘗試了「數碼紙芝居」的藝術形式,將各種口口相傳的都市怪談融入創作,充斥著濃濃的昭和風。
《暗芝居》始於名字,就下足了功夫。
4的諧音,13是上斷首臺所需的階數,黃昏是妖怪「神隱」的最佳時刻,皆為日本人的禁忌。
背景復古昏暗,人物面部僵硬,猶如紙片木偶,片方完美踩在恐怖番的基調上——小到氛圍環境,大到情節布景,安排得明明白白,必使人冷汗涔涔。
所以,觀看途中必定是——
所有劇集源於一句鬼魅的吆喝聲——南來北往的都來瞧一瞧,暗芝居要開始嘍。戴著面具的江湖藝人敲鑼打鼓,招過往行客,在黃昏5點時分拉開故事序幕。
《傘神大人》,這是一個男孩小健去找搬家到鄉下的小夥伴小猛玩的故事。
小猛被媽媽叫走,小健面前出現一個晴天叼著傘的女人。
小猛爸爸知道後,嚇到面容失色。顫巍巍地說了句:是傘神大人。
在鄉下,見到傘神的人會有意外,門外必須放一把鹽。
小猛爸爸急忙將小健關進倉庫。告誡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出門,一直呆到明天早上,且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小健睡得香甜,尚在夢中,被帶來點心的小猛叫醒。
他開了門,兩人閒聊。小猛離開後,門開始晃動。多了一個詭怖的人影,鹽變黑直至消失。
小男孩機智反鎖,蜷縮地等著第二天的晨曦。
他不自覺朝著光走去,愉快的暑期也就到此為止了。
由於時間極短,鋪陳橋段大幅縮減,僅靠細節輸送詭異,背景音樂吊足胃口,沿用日系風格,劇終定格於直擊心臟等畫面,多為開放式結尾,不乏反轉,刻意留白,仿佛故事還未講完。
意猶未盡?
錯了,有時候想像比戲劇表現更恐怖,浮想聯翩,恰如其分地刺中人的陰暗面。用「細思極恐」一詞詮釋更為客觀,觀看時高度緊繃的神經一鬆懈下來,本能的恐懼和懊悔後知後覺湧上來。
這一話的關鍵部分在於窗的朝向。小男孩傍晚到倉庫時,正是落日時分,說明倉庫方向朝西,然而第二天太陽依舊從那邊升起。
他打開門後,是什麼世界在等著他?
《暗芝居》每一季都有新主題,比如第一季是人和鬼,第二三季是人和妖,第七季則是密閉空間。
其他季度的開場白是面具大叔,唯獨第三季另闢蹊徑,小男孩收執畫筆開篇。
《畫》中,一位小男孩正在公園裡作畫,老師一過去,畫外的三個人竟意外消失。
這位實習老師很快發現畫畫的男孩是她的學生,想邀請他,因太無聊,遭到無情拒絕。
好奇心害死貓。老師選擇跟蹤男孩,發現人魔,扭曲的人偶四處遊蕩。
第二天,老師偷看他的畫,全是十幾隻手的怪物,吃下小孩的血腥場面。
慢慢的,前12話出現過的鬼怪前來索命。
老師眼中是嬉戲的學生,他眼中則是妖怪的饕餮盛宴,有人打破了這份寧靜,迫使他戴上面具,通過怪談誘發真實的人性,再廣而告知。散播嫉妒、懦弱等負面情緒,讓有共鳴的人產生變異,露出猙獰的真面目。
無疑,小孩就是敲著銅鑼的大叔。他是一切傳說的掌控者,是寄生於現實的怪物,操縱百鬼夜行。
江戶時代,鳥山石燕開始整理譜系,描繪鬼怪,徹底具象化,分為《畫圖百鬼夜行》、《今昔畫圖續百鬼》、《今昔百鬼拾遺》。天狗、貓又、酒吞童子、雪女等二百零七種妖怪躍然紙上,成了無數都市傳說的沃土。
我們有《聊齋志異》,日本有小泉八雲所著的《怪談》。
相較於玄冥鬼怪,這種結合社會現況衍生而來的傳說多取材於日常生活,語句通俗,符咒、電梯、澡堂、校園、街道……這與日本壓抑的社會氛圍和複雜的史實分不開,滋生了更多詭魅的故事。
為了預防套路過老,每一集來頭都是——這是一個關於某某某的故事。接地氣的真實感,伴著口水聲徐徐道來,恍若嘮家常,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女兒節人偶》中,這是四個年輕男女進入廢棄豪宅試膽的故事。
門把生鏽,牆體剝落,毫無生氣,但佛壇擺放整齊,還有穿著和服的人偶。
「聽說女兒節人偶是替人承受災禍的」,但屋主一家還是失蹤了。
人們紛紛猜測,是前來試膽的人偷走了女貴族。女主角由美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上到二樓,三鏡子能看見死時的容貌,既照出冥界,也照出靈界。
鏡中的女貴族以為由美是她的主人,竊走靈魂,將她的軀殼擺在人偶架上,與自己團聚。
其中所蘊含的怪談正是日本女兒節文化,每年的三月初三,桃花初盛,亦稱為「桃花節」,輔以供奉,祈求人偶帶走主人的厄運。
人偶小巧且種類繁多,設置階梯狀的陳列臺,最上一階為天皇天后,往下則是宮女,演奏樂隊,隨從,車隊等。
多為五層、七層,奇數階為吉數。
人偶往往被賦予人之靈性,與主人相生相連。結局雖不明,不難猜測是屋主離開時,卻沒有將她帶走,滋生了怨和怒,才將由美帶到靈界中。
日本所宣揚的,不是為了突出恐怖,更多是「有趣」「有寓意」的妖怪文化。
因此《暗芝居》涉獵題材極其廣泛。
然而從第三季後,逐漸萎靡,似乎在走下坡路,或許是受到了曾被禁播的影響,此後恐怖感雖有,卻不再是無理由迫害,鬼不分好惡的畫風,打著妖魔鬼怪的幌子,成了講道理的「治癒片」——《亮芝居》。
《扭蛋》,一個關於煩惱的職員的故事。
回家途中,路遇老人正玩著扭蛋機,他停下腳步,心裡被勾起了癮。
他很好奇,第二天躍躍欲試。
投幣之後,第一次出現了幼時不見的橡皮。
第二次,因家人反對不得不拋棄的小狗。
第三次,是他暗戀的女孩。
然而,他並不知道,他的牙齒開始鬆動,頭髮花白,依舊樂此不疲。顫顫巍巍地投幣,扭蛋還沒到手,卻倒在了機器前。
這時候,另一位職員下班路過。第二天,他也走向了扭蛋機……
片尾戛然而止。懷念過去直至死亡,我們或許會猜想,這位職員是否重蹈覆轍,甘願用20年的壽命博取一次回去的機會。
這種未知的引誘和對過去的沉湎,逐漸形成一種惡性循環。反過來,更是現代社會人壓力無處發洩的心酸,是對逃避現實的諷刺。
《蟲睡》,男主角焦躁抱怨,不滿情緒層層積壓,蟲鳴深夜蟄伏,過一會就從瞳仁裡爬出來,吞噬了男人。
《行李架》男人壓力過大出現幻覺,只能殺死自己。
《暗芝居》本質圍繞人展開。世上說不盡的,就是關於人的事,情理道德倫常,數不清的真人假面,傳說得以經久不衰。
遠離真相,停留於故事表面。它的魅力在於,既挖掘了我們內心深處的黑暗,照出自己的影子,卻沒有告訴是非對錯,善惡美醜。倘若從虛擬中抽身,回歸現實生活,分解內涵,無疑是另一番新的考驗。
畫面並不血腥暴力,但誇張放大的渲染,再加上鏡頭拉近、陰沉的冷色調和音效的刻意營造,看起來有種不可名狀的悚然感。
《慘拜》,三個黑影在霞光天,虔誠地做著他人永生不得離開的詛咒。
《壁女》,男孩因觀察對樓被妖怪入侵的女孩,誰知下一秒就成了被狩獵的目標。
《老鼠》,一對年輕夫妻住進公寓,老鼠出沒。男人不以為意,被咬後夜一直寬慰妻子習慣就好,回來後發現妻子變成了老鼠。
《姑獲鳥》,男孩誤入姑獲鳥之家,其實他看到的都是被父母忽略的孩子的亡魂。
貪婪、窺視、私慾,冷漠……看不見,摸不著的抽象象徵,這種代入感,投射到現實中,令人頭皮發麻,下意識害怕惡魔突然逃竄而出,另一方面則擔憂成為犧牲品。亦或者,我們早已是鏡中人,心中纏繞著罪惡的藤蔓。
七季,91個故事。世間本無鬼怪神說,每一集更像是在拷問人心,印證了那句話——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暗芝居》適合重口症候群,普通觀眾想看卻實在難以承受,可開啟彈幕護體,降低音量,拉開窗簾。友情提醒,半夜一個人觀看,易洗腦,難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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