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6歲那年看多了叛逆矯情的書籍,以為青春就應該是郭敬明的淚如雨下或者安妮寶貝的麻布長裙,所以一切的格格不入是我追求的方向。那時候,比起特立獨行,按部就班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十足的貶義詞。
我對班級裡那些踏踏實實好好學習的優等生嗤之以鼻,我把他們這種上課聽講下課作業的生活方式稱之為「老齡化」。我想要的青春,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所以高一高二的那兩年,我在英語課上看小說,大開本的課本下面,是花花綠綠的雜誌,有我喜歡的作者。我在語文課上看漫畫,路飛叫囂著「是要做海賊王的男人」,而我也叫囂著,要做自己青春的主人。我甚至在地理課上塞上了耳機,跟著播放器裡的音樂,搖頭晃腦......
我在背地裡做著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比起後幾名早已經破罐子破摔的少男少女,我僅存的理智告訴自己,即便是張揚的青春,也還是要在父母可承受的範圍之內。我不敢光明正大地造次,只敢背地裡自娛自樂。
而仰仗著不多的小聰明,我雖然從未闖進過班級前十的領域,卻也在十幾名的位置上自得其樂。
高二即將結束的那個夏天,我的同桌從一起插科打諢的「戰友」變成了一個死板木訥的男生。他是我們班有名的呆瓜,平日裡不言不語,-本正經的模樣,是很多人背後的談資。
我望著頭頂上呼呼大轉的風扇,汗水止不住地滴下,浸透了書本,籤字被暈染成一片
黑色,讓我覺得,未來的高三是暗無天日的。特別是我有這樣一個刻板的同桌。
他是真的應了那句按部就班,老師布置的所有內容,就連英語單詞要背上5遍,他都會數著手指頭,一遍一遍地來。語文老師布置的每日-練,我們大多隨便寫一寫以求矇混過關,他卻真的對著字帖,一筆一畫寫得認真,天天如此。我看不下去,側頭問他:「你不會覺得浪費時間嗎?你怎麼這麼呆,有這個時間你可以做好幾道數學題的。」
他卻只是搖搖頭,用一種緩慢的速度一字一句說道:「老師布置的肯定就是有原因的,他們不會害我們。」
我冷笑著看他把時間浪費在在我看來無用的事物上面。可我到底斂了內心張狂叛逆的因子,虔誠地坐在桌前,一筆一畫地開始學習。只是,是按照我自己的方法。
我討厭英語單詞背誦的重複工作,於是選擇刷題的方式,自我麻痺,自認為花了很多的氣力來學習,定然可以取得良好的成績:我埋怨數學作業要求完整的驗算步驟,我覺得只要做出正確的答案,就是我的成功,演草紙被我畫得看不清內容,我總是要尋來找去,才能發現答案的所在;我更是厭倦政治歷史無休止的背誦,自認為考前的突擊戰鬥足以應付每一次的段考.....
我在自以為是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離老師們的要求也越來越遠。我每天自我麻痺地以,為我足夠用功,卻在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中,迎來了當頭棒喝。這次的衝擊並不僅僅在於我跌落的成績,還在於我按部就班的同桌,猶如一匹黑馬,迎風直上。我從12名的位置跌落到了22名,而他從57名的位置前進到了40名。
我翻來倒去看著成績表上的名次,計算著試卷上的扣分項,只希望是老師漏算,給我少了20分,然而現實的冷水迎頭澆下,我敗得慘痛。
我低下了驕傲的頭顱,何同桌要來了他的試卷。每一份都是整整齊齊的模樣,就連複雜繁重的文綜,他也絲毫沒有亂了筆觸,每一點都清晰分明。而數學試卷上,條理清晰的解題步驟,哪怕最後的答案是錯誤的,也總有著四到五分的步驟分。
我翻開了自己的卷子,文綜雖然被填充得滿滿當當,但是凌亂紛雜,想要找一個得分點都難上加難。數學試卷更是如此,關鍵步驟短缺,哪怕最終結果是對的,也總是要扣去幾分步驟分。更不要提英語這種因為詞彙量短缺,作文乾巴巴的連及格線都沒有到的科目。
我第一次正視自己,原來這些一直以來的離經叛道、特立獨行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遊戲,於我沒有任何意義。全部都是我自以為是的產物,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人會覺得我的格格不入是多麼的高尚,我只會為自己的幼稚埋單。我開始學著按部就班。
英語老師布置下來的單詞,我耐著性子一遍一遍地背;數學的每一道作業題,我都從步驟開始,按下自己想要在草稿紙上龍飛鳳舞的手,努力一步一步將步驟寫全;語文的作文,我也嘗試著將自己知道的名言警句一條條填充在議論文裡,讓它看起來飽滿充實,要知道,曾經我對這種行為蔑視不已.....
要改變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我因為工整的書寫放慢了做題的速度,因為數學的按部就班而沒有了思緒飛揚的時刻,成績一落再落,甚至比第-一次,還要觸目驚心。在無數個夜晚,我都躲在被子裡哭,我茫然到不知道未來該何去何從,好像沒有樣方法適合我,沒有一條路是指向光明的。
我的同桌在我最躁動的時刻給我遞了一張紙條,只有四個字,用他那練了一整年的硬筆字體漂亮地書寫:平心靜氣。「慢慢來,會進步的。」照舊是一字一句,他緩慢地說道。我在別無選擇的時刻,只能繼續向前。
可漸漸的,我可以用整潔的字體快速書寫答案,也習慣了在試卷上將步驟整理乾淨。政史地被我背得越來越熟,語文的遭詞造句也越加規範,我在一次次小考中不斷進步,終於在第一次模擬考試時,迎來了我的輝煌。
是的,這種從年級150名開外一舉闖入前50的戰績,對我而言,是最輝煌的時刻。我聽到老師在講臺上將我當作典型誇獎,他用的最多的一個詞是「踏實」。
我從一個一點就燃毛毛躁躁的叛逆少女,學會了按部就班,學會了踏實努力,我想起同桌曾經告訴我的「老師布置的肯定就是有原因的,他們不會害我們」。
原來對於高三來說,按部就班從來都不是一個貶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