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是一條瀰漫煙雨的長廊,誰撐著一把油紙傘緩緩走過,被塵霧包圍,消失在轉角裡,不知不覺,淚水就打溼了眼底。
走過的路,揚起的沙塵,轉眼就被時間流淌的雨淚淹沒了,再也找不回了。曾經也抱怨過,錯失過,在夢境裡逃遁過,直到都成了夢,掙扎的,只剩下了回憶。
你說你一無所有,可曾擁有過的,又有什麼能帶來;你將要擁有的,又有什麼能帶走。帶不走的,為何要去掙扎著求取,甚至降低了靈魂的姿態,去成全生命煙火的一場繁華過後的凋零,然後卑微到塵埃裡?
我們都是那隻一次次從遠方銜來樹枝,想要填平大海的精衛,滿心的憧憬和期待,卻從未發現自己從一開始所做出的選擇就是錯的。某一天猛然覺悟,大海是永遠填不滿的。那真的要放棄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嗎?還是繼續頑強地抵抗下去,用盡靈魂的所有力量發出疾風暴雨當中的那一聲聲吶喊?
堅持下去的目的是什麼,究竟有誰知道。如果回憶只剩下了陣陣的失落和悵惘,再也尋不回現實裡的蛛絲馬跡 ,那麼能否沒心沒肺地走過這一生,放浪形骸狂妄不羈? 世間多少匆匆過客,風沙帶不走蒼老的年華,白髮千丈或許便是光陰的殉葬品吧。歲月它溜走了,我們渴望重來,卻又害怕在回憶的城牆裡兜兜轉轉,永世再難逃脫。
當我們老了,即將告別糾纏許久的回憶,走入到另一個世界,是否會感到輕鬆許多,慶幸自己終於可以放下曾經牽掛的所有,因為它們都已然不復存在了呢?仰望漫天星河,無論過去還是未來,我們都不過是一場無中生有的大爆炸煙火裡散落的塵埃。生生如塵,卻只恨尋覓不到起飛的意義。
怎忍忘卻,怎敢把付出過終究得到的所有完全丟棄,讓意識歸於虛無,讓曾經流過的血汗都白費?誰定下了殘酷的遊戲規則,生生世世,都難以從夢中清醒?
握不住的沙,就把它揚了吧。將灑脫貫穿人生這場夢,夢裡有回憶的痕跡,就夠了。即使真假難辨也無所謂,飄散如煙了,又何必再去捉摸。
我走過時間的煙雨長廊,撐著一把古老而發黃的油紙傘,帶著歲月風霜的洗禮,默默彳亍著,冷漠,悽清,又惆悵。
我冷漠,因為夢已然清醒,就再也沒有執著於任何情感的必要了。
我悽清,當繁華散盡,生命的單行道上,歲月無力承受背影成雙,孤獨陷入回憶裡,身上卻赤裸裸的一無所有。
我惆悵,即將洗掉所有記憶,我重又走過生命一遍。似乎不需要記得什麼了,可為什麼卻擁有過呢?
走過塵霧瀰漫的轉角,我終究還是消失了,化作塵埃,不曾流淚。
誰也不必追,因為誰都終將走過,在煙雨迷濛的輪迴拐角之前,守望著一場空,過去也是,現在也是。抑或,只貪戀你,化身的雨。
縹緲的都遠去了,光陰之神將各色的匆匆過客裝入自己的夢境裡,換上了新的皮囊,則又是一場全新的夢境。
魂化煙散,愁雨依舊,斜織億年。
2018.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