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雲泥
發自美國鳳凰城
看牙和股市
前兩天,我終於見到了朋友焱。她從中國過完春節,回來後自主隔離了幾周,重見天日。我吃著她帶來的一種話梅糖,外面是脆脆硬硬的糖殼,裡面包裹著酸酸軟軟的話梅肉,口味十分獨特。緊接著發生了樂極生悲的慘劇,一顆牙竟然被硬糖蹦掉一小半!
我的牙質天生不好,看牙醫是家常便飯。每年除了固定洗牙環節,也時常節外生枝需要去補個牙洞。
「但是現在千萬不要去,牙醫診所太容易傳染了。」 焱驚弓之鳥地說。當天亞利桑那州已經出現了十二例冠狀肺炎患者,全美國共計一千六百多確診病例,四十六人死亡。
我愁眉苦臉地給牙醫打電話。
「如果你感到疼痛,就來。否則等幾個星期也可以。」牙醫建議。
「現在還不疼。但是萬一下周疼了怎麼辦?」 照現在的速度,估計下周感染冠狀病毒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倍。我思前想後,還是鼓起勇氣來到了牙醫診所。
我的牙醫是個臺灣人,在美國行醫幾十年。他十分健談,對著被他固定在治療椅上撐開血盆大口的顧客,聊著聊著還會問問題——「你說是不是這樣?」
這種問題還好,我一般用眨眼的方式應對。
還有一些問題最好是有回答內容的,我就一邊眨眼一邊默默記著,等待會兒嘴巴可以合上了我再統一回答你吧。然而等終於合上嘴巴時,日理萬機的牙醫總是匆匆離開,去照看下一位患者,我也經常因為牙齒和錢包同時感到十分痛楚而把回答問題這個環節忘了。
所以基本上都是他說我聽。幾年下來,我對他的家史,上學史,行醫史,以及有幾處投資房買了哪些股票都略知一二。牙醫真是個寂寞的職業。
這天診所裡只有我一個病人。牙醫看見我只是簡單問了個好,沒有握手。
「今天股票跌慘了! 跌慘了!」 他一邊在我嘴裡排兵布陣,一邊開始「聊天」。我張著嘴動彈不得,朝上方無助地望著他戴了口罩的臉,使勁眨了眨眼睛。
二零二零年三月十二日。股市雪崩!全球無眠!
全球多個國家和地區股市暴跌模式仍在繼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當日全球主要市場市值損失超過五萬億美元,大約相當於日本全國的GDP。
過去幾年一路高歌的美國股市,遭遇罕見跌幅,道瓊指數暴跌9.99%,創出一九八七年股災以來最大單日跌幅。標普五百指數跌9.51%,納指跌9.43%,三大股指均跌入技術性熊市。
最具權威的雅虎金融首頁,冠狀病毒的實時報導連結赫然在列,是它,一手捏住了世界經濟的咽喉。
二零二零年三月雅虎金融首頁
在美國上市公司上班,或者擁有股票的人,無論價值大小,這兩天大概很多都收到類似措辭的一封信——
致所有XXXX股東:我們將繼續監控冠狀病毒在全球範圍內的傳播和影響及其對我們的員工,我們的業務和我們的業務的影響。不幸的是,中國境外的冠狀病毒病例繼續顯著增長,特別是在歐洲和美國。此外,在過去幾天中,冠狀病毒的擔憂已席捲全球股市,導致股市歷史性下跌。許多員工及其家人可能會對您個人或退休帳戶中的股票投資以及您直接擁有或通過尚未歸屬的XXX股票的影響感到擔憂。儘管我們沒有提供投資建議,但請大家儘量不要恐慌 ……(此處省去一千字。)XXXX公司。
瘟疫蔓延當前,還能心平氣和地討論下挫的股票,並不是說病毒還遠遠未到致命的地步,而是股票和普通人生活太息息相關了。在美國,人們基本上只要工作,就會有政府的退休計劃帳戶,帳戶裡的錢通過基金或者個股同三大股指發生關係。股市一瀉千裡之時,普通人帳戶瞬間變成縮水的木乃伊。對於來日方長的年輕人可能還有翻身的餘地,受打擊巨大的是要靠退休金度日或者馬上要退休的人。
對照看中國,冠狀病毒蔓延明顯呈下降趨勢,三月十一號全國範圍內僅有十五例確診病例,其中還有六例是國外輸入型的。十四億中國人艱苦卓絕的努力眼看就要雲開日出。各行各業逐漸復工,A股十分穩健,並且有國外大量資金注入的跡象。
世界上第一個股票證券交易所,於一六零九年在荷蘭阿姆斯特丹誕生。第一隻可上市交易股份公司是是荷蘭的東印度聯合公司。通過向全社會融資的方式,東印度公司成功地將社會分散的財富,在大航海時代變成了自己對外擴張的資本,還在中國臺灣的澎湖還建立了交易站。當時是中國的明朝。
「荷蘭人在那裡繪製過一幅『澎湖港口圖』,上面還標有媽祖廟呢。」 作為金融小鱷的臺灣牙醫,曾經提到過這一段歷史。
一九一八年六月,由中國自己創建的第一個證券交易所北平證券交易所正式開業。當初設立的原因並非是因為北平地方經濟的發達,而純粹是由於北洋政府濫發公債的緣故。後來隨著北洋政府跨臺,國民黨政府定都南京,各銀行總行又相繼遷往上海,失去了地理優勢的北平證券交易所日漸蕭條。抗戰期間,北平淪陷,北平證券交易所被迫停業。
兵荒馬亂的年月,民生交困,死生未卜,絕大多數人是無錢更無心玩股票的。不像現在,股市的紅綠曲線仿佛動靜脈血管,幾乎控制了所有人的脈搏。
「這幾天血流成河,看上去還沒到底。今年這個走法必須載入史冊。」牙醫仍在恨恨地念叨著股市。
正像此時此刻,一九一八年也是一個值得記住的年份。那一年,除了北平證券交易所,還有始於美國的西班牙流感大爆發。
「西班牙」流感
雖名曰「西班牙流感」,現有的醫學資料表明,其實最早出現的病例是在美國堪薩斯州的芬斯頓(Funston)軍營。一九一八年三月四日清晨,這個軍營的一位士兵感到發燒、頭疼,嗓子疼,隨軍醫生給他開了幾片普通的感冒藥。
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出人意料——僅僅一天之內,一百多名士兵都出現了類似的症狀。幾天之後,該營地已經有了五百名以上的「感冒」病人。
一九一八年美國堪薩斯州賴利堡,
被西班牙型流感患者塞滿的的軍營醫院
(照片來自網絡)
一個星期後,「感冒」傳播至紐約,波士頓,底特律。緊接著隨著美國遠徵軍帶至歐洲前線,四月傳播至法國,英國,愛爾蘭,五月抵達義大利、西班牙、德國,印度,非洲,俄羅斯,中國,菲律賓,再到大洋洲。在戰爭中,軍隊大規模遷移為病毒的傳播火上澆油,它施施然乘風破浪,不到一年時間光臨了全球。
既然災難從美國開始,而西班牙,只是病毒席捲時經過的一站,為什麼卻如此幸運地獲得了冠名權呢?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是因為西班牙全國感染率力拔頭籌,高達八萬人,馬德裡三分之一市民受感染,連國王阿方索三世也未能倖免。第二種說法是,作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歐洲為數不多保持中立的大國之一,西班牙媒體可以自由地對疫情予以報導。而其他參戰國的戰時新聞審查制度,會為了避免影響士氣而壓制了流感蔓延的負面消息。有關疾病的消息於五月下旬首先在馬德裡成為頭條新聞,其他國家只能閱讀西班牙的新聞來源來了解這場其實早已滲入到自己身邊的大瘟疫。因此西班牙被認為是病毒的源頭。
有趣的是,西班牙人認為該病毒是從法國傳播到他們的,在國內,他們稱之為「法國流感」。
後來有人批評在當年的三月和四月,各國政府沒有及時採取預防措施,釀成大禍。從一九一八年初到一九一九年底,全世界大約百分之二十的人感染了西班牙流感,死亡四千萬。這個數字遠遠超過死於泥濘戰壕中的一戰士兵。連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也在巴黎和會中病倒,有些歷史學家確信他當時感染了西班牙病毒。
西班牙流感也波及中國,據記載一九一八年三月始,病患從廣州至哈爾濱,由上海至四川,蔓延廣泛。但奇怪的是,死亡率卻遠遠低於歐美。中國當時非常落後,衛生和醫療條件遠比西方要差,按常理應該死亡率更高才是。為什麼呢?這導致有種猜測是西班牙流感實際起源於中國,理由是中國人已經早早獲得了對流感病毒的免疫力。
你看,無論早晚,只要和主流不同步,都有可能被當作「罪魁禍首」。
其實現在英國政府採取的「無為而治」的方法,也是這個思路——既然想要徹底扼殺病毒的傳播已經不可能了,那麼唯有緩慢地通過自然感染令英國國民獲得群體免疫,「與病毒共舞」。
同理,假如不久之後,同一批新冠肺炎捲土重來的話,武漢也許會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
表親
西班牙流感還有個旖旎的別名,叫「西班牙女郎」。在這個名字的腰身眉眼間,你看得見烈焰紅唇翩躚起舞的卡門嗎?
更重要的是,你能看得見她的表親——冠狀病毒嗎?
西班牙流感在猖獗了十八個月後,突然消失。科學家們一直在追蹤這個這個惡貫滿盈的兇手。
遺憾的是,當時的西班牙流感受害者遺體大多被焚燒,少量被深埋,早已腐爛,無法研究。直到一九九七年八月,來自舊金山的一位名叫約翰·胡爾汀(Johan Hultin)的科學家前往阿拉斯加的一個名為Brevig Mission的小鎮。八十年前,西班牙流感病毒在該鎮五天之內殺死了七十二名居民,只剩下八個青少年。在當地人的允許和幫助下,胡爾汀試圖發掘埋在冰凍苔原深處的受害者,希望提取出含有流感病毒的人體組織樣本。終於,他發現了一隻高度七英尺的女性屍體。
「她是個肥胖的女人。她的皮膚和器官周圍都有脂肪,這可以防止凍土融化。在她另一側的人並不肥胖,並且全都已經腐爛,除了她 …… 這個女人身體狀況良好。我知道這會是病毒樣本的來源,它能為我揭示一九一八年的奧秘。」 胡爾汀在吉娜·科拉塔(Gina Kolata)於二零零一年出版的《流感》(Flu)一書中回憶道。
科學家回到實驗室中重組了西班牙病毒的全部基因序列,發現該病毒與二零零五年流行的H5N1禽流感病毒有很多地方類似。許多動物,包括野生水禽和豬,都有可能成為病毒的混合器,生出一個新的「表親」。這樣一來,人類的免疫系統就可能面臨一場像一九一八年那樣的世界大戰。
聽著很熟悉嗎?
胡爾汀把這名身材豐腴的女屍起名為「Lucy」,和在衣索比亞發現的三百多萬年前人類始祖小女孩露西同名。七十二歲的科學家取完樣,把Lucy小心翼翼地重新埋回墓地。他在墓地邊上建造了兩個新的十字架。斜陽衰草連天,走來一隻阿拉斯加棕熊,它好奇地圍著十字架走了兩圈,又慢吞吞地踱走了。一百年後的最後一縷夕陽照亮了它微微拱起的背部。
美國人
在人傳人的病毒流行前,人們之間是怎麼互相問候呢?
法國人和義大利人見面和告別時行貼面禮。根據地區和親熱程度貼面一到五次不等,一般是兩下,先貼右臉後貼左臉,與此同時,嘴裡要說著「你好啊」「怎麼樣?」之類的客氣話,還要抽空發出一個類似於嘟起嘴來親吻的象聲詞,「啵」。總之,雖然略去了實際的親吻,嘴巴照樣很忙。
德國人和英國人較為嚴肅古板,見面主要是握手,伴以幾乎感覺不到的鞠躬。即使是擁抱,也僅限於一小部分的身體接觸,以不要弄皺自己的楚楚衣冠為限。
美國人喜歡擁抱。女士之間緊緊相擁,但一般不貼臉。男士之間先握手,然後把對方拉過來鬆鬆地抱一下,再豪邁地拍對方兩下肩膀。
現在,這些約定俗成的問候方式都被迫改變了。
兩千年前的中國,子路看見老師孔子, 「拱而立」。這裡所說的作揖拱手禮,此時非常值得推廣。兩個人在路上相見,隔著兩米,我深深望著你白色口罩上方同樣深深的雙眼,不糾結也不羞愧,向你「拱而立」。
出門散步遇見鄰居莫妮卡。我們在相距一米處猶猶豫豫地站定,有點尷尬地,等著對方先說話。
「太瘋狂了。我剛剛去了Costco,人們都在搶購,礦泉水每人限兩箱,也都搶完了。」
沒有了像平常那樣輕鬆擁抱問好的開頭,連對話都有些不自然。
「可不是嘛?亞馬遜上的洗手液全都賣光了。口罩更是沒有。」
「幸好這星期春假,小孩不用上學。不然真頭疼。」莫妮卡的孩子尼克今年十歲。第一次來我家做客時,他只有六歲。那次我烤了幾隻從中國店買的冷凍鵪鶉,烤完紅彤彤的,放在雪白的盤子裡,用羅勒葉圍了翠綠的一圈。
當時尼克眼睛眨也不眨地研究了一會兒這隻盤子,問,「這是什麼?」
「是鵪鶉。」
「什麼?鵪鶉?我就知道你們中國人什麼都吃。」
坐在尼克邊上的莫妮卡有點不好意思,我示意她沒關係,把這盤美輪美奐的菜撤掉就好了。
事後她還跟我道歉,其實我一點也沒有生氣。小孩子詞彙量有限,我們並沒有什麼都吃,只是食物範圍比較廣泛。而且我堅信來日方長,一定還有機會使他愛上烤鵪鶉。後來果然是這樣,他現在連鵪鶉蛋都吃過了。我們經常拿這件事開玩笑。
很多美國人不吃不認識的東西,也不碰即使認識但是從沒吃過的東西。我有次去一個邊遠小鎮,超市裡賣肉的櫃檯裡擺著一整隻豬頭,標價三美元。那隻豬頭似乎很委屈地看著我,默默飲泣自己「名豬暗投」的命運。它知道我來自識貨的地方——要是在中國,這可是一大塊寶藏。豬耳朵,豬舌頭,豬頭肉,還有涮四川火鍋的豬腦花兒。
這個國家得天獨厚的地廣人稀,除了幾個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像紐約,幾乎所有居民住宅都有前後院,高牆將鄰居隔開,保護彼此的「隱私」。後院是男人們的果園,遊泳池,健身房,遊樂廳,寵物訓練場。他們花很多時間在後院消磨業餘時間。很多男人的最大樂趣是開著巨大的有鬥卡車「皮卡」去逛那兩個超大型的DIY(Do-It-Yourself)連鎖商店——Home Depot和Lowes,裡面室內外家居工具林林總總,各種尺寸的木材密密匝匝,花木盆景浩浩蕩蕩。這一切都是男人們的武器庫,徵服後院的戰爭從未停止,並且樂此不疲。
莫妮卡的丈夫內森,是一名德國後裔。我曾經在德國住過一年,離開時有人跟我說過一句話,「德國人像椰子,美國人像桃子。」意思是說德國人外表冷硬,心裡卻柔情似水;美國人表面一團和氣,內核是鋼鐵公司。這句話實在是千真萬確的至理名言。
內森兼具椰子和桃子的作風。他們家有一間車庫開闢為內森的木工房,一面牆掛滿了我很多叫不上名字來的工具。他放假時不喜歡出遊,車庫門大敞刨木頭,不時給牆上的工具升級換代。他們送人的禮物經常是內森親手做的木工活,玲瓏小巧的音樂盒,雕花的外殼上有隻金絲雀,轉動時唱出婉轉而工整的巴赫平均律。
人們的居住方式影響行為和心理。在群居密度高的亞洲和歐洲,人們習慣了緊湊的生活空間,一腳踏出門檻就來到公眾地盤,立刻下意識向公共規範俯首稱臣。在歐洲,那些千百年的建築其實對人是一種無聲的提醒—人是匆匆過客,是尋常巷陌的附屬。城市恆永久,一座永流傳。只有人會風流常被雨打風吹去。
因為城市歷史悠久的影響,歐洲人和亞洲人在心理上對公共生活的依賴,對權威的敬畏之心,必然要高於美國人。反過來,美國人輕裝上陣,四野無人,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美國建國不過兩百多年,從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算起至今也才五百年。班傑明·富蘭克林在費城驕傲地鋪設第一條道路時,歐洲的馬蹄石路已生了幾千年的青苔。在美國,家家戶戶的前後門之外還有前後院做緩衝,再加上很可能還開車出行,私密空間會一直持續到目的地。這一路,開車的人都還在個人所屬領地,規則自己制定,一切都像方向盤盡在掌握。
美國人的獨立精神,也和他們的政治體制密切相關。美國是聯邦制國家,《合眾國憲法》不僅確定聯邦和州政府的結構,而且確立了它們之間的權限。州政府不是聯邦政府的下屬,總統不能管州長。在遵守聯邦法律的前提下,各州享有許多自主權,有自己的法律、稅收、警察、教育、文化、選舉制度,幾乎就是一個個獨立的小國。
這樣的州與州之間的關係,州與國之間的關係,正象是美國人之間的關係。你和我在一個微妙的距離上達到引力場的穩定狀態,能夠看見彼此令人安心的光源,但抱團取暖是萬萬不行的。祖國媽媽也不會心連心把你時刻摟在懷中。
在美國住久了的中國人,很多都被國內的親友詬病,變得不愛熱鬧,變得「自私」 ,「涼薄」。想想吧,這個國家最受人愛戴的總統之一甘迺迪說過 ——「不要問國家能為你做什麼,而是要問你自己能為國家做什麼。」 這樣推卸責任的話,作為一國之長的總統也敢說?就算是一個被熊孩子氣昏了頭的媽媽,口不擇言亂發脾氣,路人也會紛紛投來鄙夷的眼神吧。然而很多時候,美國人習慣了這樣一個媽媽。她給你一間很大的臥室,基本的家具放好,一日三餐你自己去取。但是多吃就要自己想辦法,房間自己打掃,家具自己修理,股票買錯了全賴自己蠢,有疫情也沒人給你送口罩。但同時,媽媽也不要求你對她時刻膝下承歡,耳提面命,不望子成龍,更不逼你結婚生孩子。她只是不遠不近,一直優雅地坐在客廳。
世上沒有完美的母子關係,注重隱私也是把雙刃劍。三月十一日,美國《紐約時報》重磅報導,傳染醫學博士朱海倫 (Helen Chu)早在一月份就開始對美國國內的疫情提出警告,並在二月份將自主檢測結果報告給美國疾病控制中心,卻以侵犯病人隱私為由,被要求停止檢測。直到二月二十九日華盛頓州出現第一例死亡病例,美國抗疫至少白白浪費了一個多月的寶貴時間。
面對危機,川普總統的初期對策也飽受詬病。他對病毒流行的現狀漫不經心輕描淡寫,延誤了戰機。人們指責他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未來十一月的大選上。
這一切聽上去也熟悉嗎?上帝給地球人開燈謎大會,第一道謎題,指定給某些聰明人猜,他們的答案相同,可惜都是錯的。
美國此刻按了一下慢行鍵——美聯儲剛剛宣布將利息降為零。T-Mobile宣布六十天內為所有用戶提供無限數據流量。亞利桑那州的水,電,煤氣,以及Internet公司在兩個月內允許用戶延遲付款。舊金山各公立圖書館全面閉館,提供社工,為所有一線的醫務工作者提供家庭兒童照顧服務。
我把早先未雨綢繆買的口罩,送給莫妮卡幾隻。現在大家都知道,美國人不喜歡戴口罩,但是他們也得備不時之需。據說飛沫可達八米之遠。
莊子裡說, 「出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魚因泉水乾涸,被迫相互呵氣,以口沫濡溼對方。它們不禁懷念昔日在江湖中互不相識,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而這樣在塵世中忘卻彼此的情境,就算是再有獨立意識,恐怕也會覺得寂寞空虛冷吧。
大洋彼岸的大哥英國,面對這場戰役,初期似乎決定採取「大撒把」的策略。在股市狂瀉的同一天,英國首相鮑裡斯宣布:「不再對輕症患者進行檢測,英國抗疫進入『拖延』階段。」 他還讓大家「做好失去親人的準備,這次可能有更多的家庭將失去所愛之人。」真不愧是一母所生,比甘迺迪總統更加冷酷無情。初聽上去令人乍舌,再想想也有出於無奈的理性。那時風雲乍起,大哥被其他各種奇形怪狀的國家包圍,病毒也不斷變種,只能以時間換空間。而且,宣言雖有戲劇性,實際操作卻不失謹慎。英國政府同樣大力鼓勵人們保持距離,減少外出,關閉酒吧和學校。英格蘭教會發布非常時期的指導——婚禮和洗禮的參加人數應限於五個人。在此刻,天堂和人間一樣,都需要杜絕熙熙攘攘的景象。
時至今日,首相鮑裡斯堅定地判斷,英國可以在未來十二周內「扭轉潮流」對抗冠狀病毒。但是這個聲音的音量並不大,不能排解全世界的恐懼和隱憂。但願結果是像他的前輩邱吉爾所說——
「當我回顧所有的煩惱時,想起一位老人的故事,他臨終前說:一生中煩惱太多,但大部分擔憂的事情卻從來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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