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從來都不是什麼「兵家必爭之地」,相反,由於其三面環山一面臨水的地理位置,使其在軍事上極其「易攻難守」。1937年冬天,參謀總長何應欽、副參謀總長白崇禧、軍令部長徐永昌和作戰廳長劉斐等人,都反對死守南京,連在外整頓部隊的陳誠和顧祝同亦來電附議,軍事眼光的一致性,甚至暫時壓倒了派系之爭,這就是共識了。
劉斐擺出了三個要點,個個是死穴,其一是日軍從上海方向乘勝而來兵鋒正盛;其二是各集團軍、各軍損失慘重戰力大損;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日軍一旦迂迴佔領蕪湖,就從西邊掐死了南京的後路,然後再以海軍艦隊封鎖長江,那南京守軍就將被四面合圍再無生路,既然秉承「以空間換時間」的戰略思想,太在意一城一地得失就非常愚蠢了。
那麼最高當局為什麼一定要以重兵堅守金陵城呢?主要還是政治上的考慮,國民政府的首都不戰而棄「有礙觀瞻」,總是夢想國際幹涉的幼稚思想,貫穿了淞滬會戰和南京保衛戰的始終,這是常隊長抗戰初期最大的錯誤。當然,這裡面也有下野軍閥唐生智試圖重掌兵權的需求,然後就是一次很厚黑的順水推舟。
諸如第87師、第88師、第51師、第58師和教導總隊這樣的黃埔系精銳部隊,讓一個歷史上曾經反蔣的湘軍將領來統率守城,完全是不可想像的。沒辦法,其它人不想攬這個差事,都明白南京是個絕地,同時各守備部隊也大多剛從淞滬戰場撤下來,建制不全士氣低落,這一仗能打勝都見鬼了。
劉斐的次案是以三師18團作象徵性防守,意思是堅持兩天就撤,也被否決了,結果又從外圍調兵遣將來南京,整整集結了11萬人馬。而日軍的進攻套路與劉斐的預判完全吻合,第18師團超越南京直撲蕪湖,再陷當塗,從西面封鎖了南京,同時以第三艦隊開入長江封鎖水面,然後主力部隊一步步攻克外圍山地,最後逼近城垣,10萬守軍就成為了甕中之鱉。為什麼最後少數部隊只能渡江逃生?就是這個戰場形勢。
如果能夠理性看待南京的軍事價值,早一點疏散大部分城中百姓,部隊僅做掩護性抵抗,然後且戰且退到皖南山地,中國軍民的損失會小很多,可惜歷史不能假設。實際上,唐生智僅僅認真抵抗了不到一周時間,12月9日外圍陣地一失,他也知道南京守不住了,12月12日便匆忙下令總撤退,再後來撤退又演變成為潰退。
從三國時代孫權遷都於此,到南朝各國、明朝、太平天國和國民政府,南京能夠成為「九朝古都」絕不是因為它的軍事價值,而是政治、經濟和環境的綜合得分,山川秀美交通發達,既有虎踞龍蟠的帝王之氣,也有十裡秦淮的繁榮發達,在和平年代,確是江南最合適建都之所。但是在現代化戰爭當中,南京的防禦體系完全不堪一擊,只能說是政治上必取之地而。
把時間倒回去,南京也曾是「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的老窩,可是在北伐戰爭中,南京在第一時間並未發生激烈戰鬥,北伐軍開上幾炮佔領雨花臺,孫傳芳也是棄城而逃,因為了解南京的易攻難守。後來的「龍潭大捷」那是孫傳芳反撲期間發生的,而不是北伐軍強攻南京,同一時期,武昌城的頑抗曾經讓湘軍和粵軍大吃苦頭,這就是差別。
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還都」南京,然而僅僅三年時間後,我第二、第三野戰軍的百萬雄師就進抵長江北岸,蔣軍之前「守江必守淮」的戰略完全破產,在淮海戰役中輸光了大部分軍事本錢,只能退守江南。為什麼不敢把防禦重心設在南京?就是因為這座城池毫無防禦縱深,兩大野戰軍只要渡江成功,南京就會直接暴露在攻擊之下,在現代化的火炮面前,根本無法防守。
事實也果然如此,渡江戰役1940年4月20日的夜晚開始實施,至22日東集團已經佔領鎮江一線,而西集團亦攻克蕪湖全境,南京守軍第六兵團、衛戍總司令部的三個軍,立馬陷入即將被分割包圍的處境,儘管我軍在浦口的部隊並未發起攻擊,第六兵團司令李延年仍然於22日一槍未放便棄城而逃,23日,三野第35軍兵不血刃佔領南京。
如果南京真的是什麼兵家必爭之地,無論是老蔣還是湯恩伯,怎麼會允許第六兵團不戰而逃?應該下死命令負隅頑抗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