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才是這個世界的底色,無論你喜歡不喜歡,它就在那裡,像一個頑皮的孩子,精力十足,不知疲倦,時不時地來點惡作劇,恨得你牙痒痒。
我們就是父母,活的通透的,不和孩子鬧彆扭,會不堵而疏,引之導之,孩子快樂,自己開心。
前兩年,佛系是個很流行的說辭。那時候不少年輕人,張口就說自己佛系,可是沒有經歷社會的錘鍊,說佛系就有點虛假了。
佛系重點在佛,佛在國人心裡的地位,就相當於上帝在西方人心中地位一樣。由此推之,佛系在西方或許該稱為上帝系。
不論是佛也好,上帝也好,都會看著這人世間幸福與苦難,善良與邪惡,也只是看著,任由所謂命運順逆,任由所謂輪迴報應。
他們無大喜大悲,以大胸懷悲憫世界,悲憫眾生。
其實,不只是佛或者上帝,有這樣一些人,他們也是這般,看透了人性善惡,看透了真偽,甘心無欲無求,雲淡風輕,過著平和安定的生活。
這才是真正的佛系,嘴上無毛的年輕人說的佛系,只是面子或者懶散的藉口。
現在,人們都不再說佛系了,被淘汰的總是過時的,取而代之的是更高級的說法,活得通透。
說它高級,因為佛系多少都有些消極避世的味道,而通透則是更為積極的在塵世沉浮。
活的通透,是終於明白複雜,不再與外部世界格格不入,不與自己內心擰巴,平和淡定過生活。
活的通透,不等於活的簡單。
有人說,活的簡單些,過著素樸的生活,就是活的通透。
大山裡的人們大抵過的就是這般生活,我們能理直氣壯地說,他們活的通透嗎?想來答案是否定的。
作家大衛梭羅寫的《瓦爾登湖》,為世人畫出了簡單生活的模板,從飲食到服裝,從金錢到名譽,梭羅都唯美地告訴人們,簡單生活會帶來心靈的寧靜。
《瓦爾登湖》是極美的,簡單也是極美的,於是有人去模仿梭羅,讓生活簡單化,追求精神的富足。
這樣的人,我們是不能用活的通透來讚美的,畢竟有能力燈紅酒綠,鮮衣怒馬,卻選擇了粗茶淡飯,一瓢一飲,此為通透度生活。
楊絳先生於百歲之年,寫下這樣一句話:
「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後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係。」
她用一個世紀的風雨,灌溉的人生感悟,琢磨起來,方有通透之感。
相比於楊絳先生,錢鍾書老先生倒是算不上活的通透,也少有人給他這個標籤。
錢老的生活,很早就開始了簡單,能推掉的交際應酬,他絕不會屈駕前往。他是知識的巨人,生活的孩子。
簡單,只是「活的通透」眾多華衣錦服裡的一件,是一種形式,不足以成為活的通透的全部。
活的通透,不等於世俗的成功。
世俗的成功,終究繞不開權利和金錢,這無疑給成功塗上了一點灰色。畢竟沒人會把活的通透這頂桂冠,戴在馬雲的頭上,戴在巴菲特的頭上。
而人們會把這頂桂冠戴在蔡瀾的頭上。
蔡瀾做過電影監製、當過編劇、為金庸明報寫專欄,又和倪匡、黃霑一起打造火爆的電視節目《今夜不設防》,三個人在節目中插科打諢,嬉笑江湖。再後來,蔡瀾闖蕩美食世界,混下「食神」的稱呼。
金庸這樣評價他:
「見識廣博,琴棋書畫、酒色財氣、吃喝嫖賭、文學電影,什麼都懂。於電影、詩詞、書法、金石、飲食之道,更可說是第一流的通達」。
如今80歲的蔡瀾還未退休,有人勸他頤養天年,好好享福,他說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享福。
有人勸他少抽菸,少喝酒,少吃油膩,注意身體。他依舊該吃吃,該喝喝,看著他滿臉紅潤,健康也不過如此。
蔡瀾一生,是成功的,不是世俗意義的成功,是超凡脫俗的成功,是活的通透。
活的通透,很少去批評和抱怨。
不批評別人,有多種可能。
或許不知道別人的對錯,或許認為別人是對的,或許認為別人錯了,而不願爭論,又或許允許別人表達,自己保持開放的姿態。
活的通透的人,往往屬於第四種。
他有豐富的認知思維,當別人表達不同意見,甚至行為過激,他會保持思維開放,迎接複雜。
寫下「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的木心,生於書香門第,家境富裕,衣食無憂,學詩學畫。
不料命運多舛,22年被禁,被批鬥,被毆打,面對種種不幸,木心沒有抱怨任何人,他只是寫下「晨起洗澡,只為將夜洗掉」,「我是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呢」。
簡單一句,輕描淡寫,一生的抱怨都化成了一個字「夜」和「黑暗」。除此之外,我們很少看見他去抱怨生活,批評社會,他把所有苦難,都變成了對人生的思考。
當陳丹青遇上木心,便被木心的品性清雅,淵博學識所折服,他邀請木心講課。不曾想,苦難纏身的木心卻以幽默風趣的風格講解,引得眾人喝彩。
面對不幸,有人選擇批評、指責,抱怨,而木心選擇了迎接命運,在苦海中振臂逆流。
活的通透的人,懂得多種角度,多個思維模式看待問題,少批評,少抱怨,笑對生活。
活的通透,面對不確定性,能夠淡然接受。
我們在生活中遇到的不確定性事情太多了。
去上班的路上,遇到堵車如龍;
安排好的旅遊,趕上天氣惡劣;
熱戀中的情人,說分手就分手;
有把握的合同,半路殺出程咬金。
面對如此種種,我們感嘆運氣差,甚至懷疑老天在捉弄自己,但活的通透的人,面對這些,卻淡然處之,因為這都是世界真實的樣子。
正如蘇軾所寫,「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一切都是偶然,無論順逆。
因為偶然,所以不確定。
因為複雜,所以不確定。
對於國人而言,最熟悉的莫過於打牌,打麻將。別看它們分別只有54張和152張,卻在這極小的數字裡蘊含著無盡的變化,誰先抓牌,出不出牌,如何出牌,都影響著結局,由此帶來的不確定性係數就高。
有些人輸了,會表現很沮喪,甚至行為反常,罵人打架。這就是我們常說的牌品差。
有些人輸贏都一樣,清風淡月,他玩的不是牌局,玩的是心態,他知道輸贏為常事,沒有一直贏的人,也沒有一直輸的人。
通常很多人都是被動的接受不確定性,只有A計劃,沒有B計劃,活的通透的人,不僅有備選計劃,還會主動去掌控不確定性。
《鹿鼎記》裡的韋小寶,每每遇到一些事情,拿不定主意,他就擲骰子決定最終的選擇。
看起來這好像是在說笑,其實真不盡然。我們做出的選擇,通常都是自己熟悉的,而對另外一條路,我們總是有意避開。
而擲骰子會讓兩種選擇有均等的機會,活的通透的人,則會平靜淡然的接受選擇。
基於此,韋小寶每次做決策總是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頗有來之安之的味道,他的人生,也是通透的一生。
科學雜誌《鸚鵡螺》曾經提出這樣一個說法:複雜性代表了年輕與活力。
深以為然。
複雜才是這個世界的底色,無論你喜歡不喜歡,它就在那裡,像一個頑皮的孩子,精力十足,不知疲倦,時不時地來點惡作劇,恨得你牙痒痒。
可是又能怎樣,聰明的父母,不和孩子鬧彆扭,都會理解和接受,用疏不用堵,引之導之,讓孩子活的率性,自己過的更瀟灑。
明白了這一點,也就明白了,為什麼宋朝會人才輩出,有了那麼多鮮活通透豁達的詩詞達人。
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把文人推向了政治的大舞臺。
向來單純的文人,在這個平臺上,他們見識最多的莫過於人性的黑暗、社會的複雜,他們終於明白世界不是只有黑與白,也明白了做成一件大事,只靠善良是何其幼稚。
於是我們看到,蘇東坡、晏殊、歐陽修、王安石等等,他們經過了朝局的洗禮,視野開闊了、胸懷寬廣了,變得渾然通透。
於是我們看到,歐陽修寫下「行見江山且吟詠,不因遷謫豈能來」。
範仲淹寫下「使君無一事,心共白雲空」。
蘇東坡寫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活的通透,莫不如是,積極淡然面對生活,它不等於簡單,不等於世俗的成功,不會太多的批評抱怨。
其實,活的通透就是一句話,它不是簡單,而是複雜,是精於心而簡於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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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丹尼爾李】
【編輯| 毛毛雨】
【排版 | 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