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註定受傷,請記得在傷口上種上愛的花朵;如果我們註定痛苦,請別忘了在痛苦中孕育進步和希望。
今天我要給大家推薦的詩,是阿多尼斯的《芬芳》。
芬芳
阿多尼斯
桂花樹,我要向你表白:
你崇高而珍貴,普通又特殊,
但又混雜於眾樹之間:這恰恰是你的可貴!
黑夜以身相許,
要成為對桂花的芬芳
永遠敞開的門戶。
白晝評論桂花的話語,
也和黑夜無異。
桂花的芳香啊,你似乎擁有
讓我與許多同胞迥然有異的奧秘——
那些人用言辭搭起房屋的牆壁,
把影子當成樹木,
在這個殘忍的世界裡,誰也不知道
當他們捕殺完獵物後,還會做些什麼?
這一首《芬芳》,選自譯林出版社去年11月出版的阿多尼斯長詩《桂花》。《桂花》是阿多尼斯多次訪華後創作的首部中國題材長詩,作品由50 首相對獨立的詩篇構成。一位世界級大詩人,以整首長詩的篇幅和發自肺腑的激情來書寫中國,這在中外文學交流史上極為罕見。
這確實不是一部我們慣常理解的浮光掠影的採風之作。而是在風景中融入了詩人絢麗的想像和深沉的意念。比如看到雲彩,詩人寫的是:「泥土在稱量雲彩,在天平裡,有一些朦朧的思想和無法稱謂的事物,還有一些睡得疲憊的夢想。」比如看到鳥,他寫的是:「鳥的翅膀,負載著天空。」看到鮮花,他又這樣寫道:「在每一朵身披藍衣的鮮花裡,都有一條紅色之河流淌。」在這首《芳香》裡,詩人把桂花寫得多麼神秘,「黑夜以身相許,要成為對桂花的芬芳/永遠敞開的門戶」,但暗香浮動的崇高和尊貴,卻依然要遭遇這個「殘忍的世界」。
《桂花》的翻譯者薛慶國認為,阿多尼斯身上呈現的那種在我國知識界不多見的「多重批判者」姿態,尤其令人敬佩。即便是以中國為題材的桂花,也時常可見他對阿拉伯的反思和批判。他在詩中發出悲憤的質問:「在本質上,難道光明真的討厭我們,/我們這些在文明之海——地中海——東岸生息的人們?」而這種反思和批判意識,同樣針對他常年客居的流亡地、幾乎成為他「另一具身體」的西方展開。它們讓阿多尼斯的詩作呈現出了凌厲的思想鋒芒。
阿多尼斯在敘利亞出生、長大,他的人生十分傳奇。他出生在敘利亞一個貧困的農民家庭,14歲前從未上過學。14歲那年,當時的敘利亞總統到阿多尼斯家鄉附近的城市巡視,阿多尼斯擠到總統面前,獲準朗誦了一首自己創作的愛國詩歌,總統大為賞識,並當場允諾由國家資助他就讀城裡的法國學校。因此阿多尼斯在教育的啟蒙階段,接受的就是法國式教育,可以說,自由、開放和民主決定了阿多尼斯一生的思想和價值觀,決定了他能以全人類的高度來看待一切問題。
據說阿多尼斯應邀為朋友們題寫贈語時,總喜歡寫下《風中的樹葉》裡的最後一個短章,這個短章或許也值得我們每一個人銘記:「閃亮地生活,創作一首詩;/前行,增加大地的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