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主任
單位搬家,同事幫我搬東西。
盒子漏了,明信片散落了一地。
小同事笑話我:多少年的明信片了,大叔還留著呢。
海燕!你同學海燕給你寫的呦!我姐姐班也有一個同學叫海燕!這名字夠狠啊!
是啊!我們那個70年代出生的人,幾乎每個班級都有個女生叫海燕。
什麼叫金霞的,叫海燕的一摞子。
我同桌就叫海燕,長得一般人,臉上有點雀斑。
成績班級拖後腿。
在班級可以說,屬於不受待見那夥的。
海燕屬於自來熟那種,熱心腸,即便我們對她都不感冒,她依舊像大姐姐一樣呵護著我們。
她比我們大一歲,還是兩歲,我記不住了。
反正她就是挺成熟的那種。
學校開運動會,要求穿白鞋,我們幾乎每個同學都穿了白鞋子。
班級有個條件不好的男同學,是從下面公社後轉來的,外號叫老蔫。
那時候,海燕是班級的生活委員。
運動會頭一天,海燕檢查我們的白鞋,就老蔫沒穿白鞋子。
海燕湊上去:老大!怎麼沒穿白鞋。
老蔫低聲說:俺家俺爸沒錢給我買。
那我把我的借你吧,反正我家兩雙鞋子,就是我腳有點大。
老蔫搖搖頭。
第二天運動會,海燕蹲在老蔫的腳底下,強行給老蔫用粉筆畫了一雙白鞋子。
我可不是可憐你呀,我是生活委員,我這是為了完成任務。
海燕是生活委員,班級啥事她都操心。
班級的掃帚和拖布壞了,海燕就拿回家修理,第二天班級就多了新掃帚和新拖布。
拖布一看,就是用廢舊的衣服剪成的布條。
班級調皮的男孩子笑話:海燕,你小時候的衣服挺花花啊!
你敢笑話老娘!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我們中午吃飯,海燕基本很少吃肉菜,有時候就是饅頭,就著從家帶的蒜茄子。
按理來說,像我們下面農村的孩子,條件不好,海燕是鎮子裡的,不至於中午吃蒜茄子。
因此,海燕在我們班級顯得特別屯,很少有男孩子和她起膩。
即便是和海燕說話,也是那種笑話她的。
海燕從來不生氣,頂多上去給一嘴巴子。
那男生還咬著牙回懟:你這樣的,長大也找不到婆家!
老娘樂意!你管不著,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初三上學期,海燕就沒來上課。
班長說,海燕的奶奶癱在床上了,需要照顧。
幾個班幹受班主任之託,去看海燕。
海燕說,我成績不好,考也考不上,不如在家伺候伺候我奶奶。
回來的同學,帶回來一個新拖把。
同學說,海燕的家破破爛爛,海燕從小就沒媽媽。
初中畢業照合影,不知道誰把海燕拽回來了。
幾個小女生把海燕推到了中間。
海燕推搡著:我學習又不好,我怎麼能站中間!
你個子高,你站中間。
那時候,我們誰也沒在意。
海燕後來,到底還是站在了隊伍的最左邊,袖子上還帶了一個孝。
那天臨走,幾個女生把海燕圍上去哭哭唧唧。
哭啥子,以後不見面了咋的,你們念書回來去看我,我就在鎮子的批發部幹服務員呢!
一晃兒二十多年過去了。
海燕依然在家鄉的鎮子裡的批發部幹服務員。只不過換了一個又一個批發部。
海燕現在是我們初中班級的群主。
同學開玩笑說,你是真能靠啊!在家裡呆這麼多年。
海燕講話,我都靠黃了好幾個老闆了。我覺得在家裡待著得勁兒的。
你們想吃家鄉的木耳蘑菇啥的,吭聲!我就給你們寄,都是咱們這邊剛上山採的。
海燕張羅了一次畢業周年同學會。
離家近的都回去了,那時候我在外地出差。
群裡說,那天大家都喝吐了。
老蔫在浙江工廠打工,也特意趕了回去。
海燕糟踐老蔫說,酒量也不行啊,都喝哭了!
我私信老蔫:咋的,酒量還不行啊,你不是挺能喝的嗎!
老蔫回復我:
能喝啥呀!我一尋思當年,海燕給我畫一雙白球鞋,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你知道嗎,當年海燕給我畫了一雙白球鞋,她自己也畫了一雙白球鞋。
怕我一個人那啥!
沒喝酒,老蔫在語音裡就泣不成聲。
左側第一個就是海燕。
文中有些細節可能和當年有些出入,太多年了,實在想不起來了。
我還記得,照畢業照那天,海燕給我們全班每人一張明信片,背後寫滿了留言。
我的那張明信片是小虎隊的,海燕給我寫的是:小虎隊的歌詞,還有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我經常在群裡和海燕開玩笑:海燕!你當年給我寫的留言,真是屯子啊!
什麼若比鄰啊!
海燕就是我們的大姐姐,知道我們飄在外頭不容易,還說,誰要想吃家裡的蘑菇,我就給你們郵,都是我剛上山,新採的,鮮亮兒!
那天,海燕又在群裡發公告了:咱們老同學家的二小兒,考上三表了,本周六在家裡擺桌兒,能回來的儘量趕回來!回不來的別發紅包,同學都不差事!就是借著機會聚聚。
海燕啊!我的姐姐啊!你這是一輩子張羅的命啊。
我是趙主任,懷念過去,懷念當年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