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 悠 漫 瀚 情
記憶裡的陽光總是暖的，奶奶趕著驢車在鄉間小道上搖呀晃呀，我臉向著太陽躺在驢車上幸福的像花兒一樣。驢脖子下面戴著個鈴鐺，鈴聲歡快的響著。我總是纏著奶奶唱山曲兒（當地人對漫瀚調的稱謂）。奶奶會唱的不多，被我纏的沒法了，一邊趕車一邊對著空曠的山梁唱起來：「沙圪堵點燈呀楊家灣灣明，二少爺招兵忽撒撒的人。大雁飛過呀掉下一根翎，二少爺留下一股好名聲。」山溝裡總會有「崖娃娃」附和著，「明……人……翎……聲……」，聽完山曲還能聽一段二少爺奇子俊打仗的故事。
當時我應該是六七歲的樣子，總愛跟著奶奶回鄉下撒野。村裡有一個二十來歲待嫁的姑娘，好繡工、好嗓子。我們四五個年齡差不多的娃娃總是在她家院裡又玩又鬧。只要她從屋裡拿出一個木質小凳子，坐在院裡的果樹下，做著針線活兒唱起來，我們就立刻安靜了。「想親親呀想得我迷呀麼迷了竅，井裡頭呀打水用呀麼用那籮頭吊。想親親呀想得我迷呀麼迷了竅，和白面呀挖了一呀麼一碗黑豆料……」
這應該是我對漫瀚調最早的記憶了。
時間過的太快了，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如今我在準格爾旗布爾陶亥蘇木工作，這裡是漫瀚調的發祥地。每個月都會有一周的時間，漫瀚調傳承人到蘇木文化站裡的漫瀚調傳習所裡給當地的愛好者們教唱。70歲的弓賽音吉雅老師總是精心準備著教唱的曲目，把傳統的蒙古語唱詞註上拼音教給大家（注漢語拼音是弓老師的無奈之舉，這裡雖然少數民族佔到了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三十，但會說少數民族語言的人微乎其微）。站在傳習所前，聽著《阿拉騰達日》、《黑召賴溝栽柳樹》、《達慶老爺》、《妖精太太》的曲調，眼前總會出現蒙族漢族穿著色彩豔麗的服裝圍坐在篝火前、吃著烤羊喝著烈酒載歌載舞的畫面。
網絡圖片
蘇木裡會唱傳統蒙古語漫瀚調的人不多了，除了弓賽音吉雅老師，我知道的就是薩如拉的阿爸——蘇建華。去年春天，與內蒙古著名攝影家吳運生老師、作家杜洪濤老師一起到蘇老師家，專門聽老人家唱起原汁原味的調調。那是第一次聽到《果樹》的蒙古語唱詞，舒緩婉轉的旋律講述著一個美好的故事。在這之前聽到的都是漢語的唱詞：「果樹呀長的有呀麼有多少，結果的只有一呀麼一兩苗。結交的朋友有呀麼有多少，命運相連的一呀麼一兩人。桃樹呀長的有呀麼有多少，結桃的只有一呀麼一兩苗。相中的人兒有呀麼有多少，長久交心的一呀麼一兩人。」當然用這個曲調可以填上別的詞唱，這幾句詞也可以用別的曲調唱，但這種最初的曲與詞的搭配聽著舒服有韻味。
我扶著的這位老人是蘇建華
我們工作的一項內容是包村，我包的村是蒿召賴嘎查（原名黑召賴村，2006年更名為蒿召賴嘎查）。嘎查文化室管理員楊五女跟我說《黑召賴溝栽柳樹》就是從嘎查裡唱出來的。看我想聽，當時就唱了幾句：「黑召賴溝呀栽柳樹，你看咱毛阿肯妹妹扭兩步。黑召賴溝呀寸草灘，正好是那阿瓦日來德格的縻馬灣。黑召賴溝呀溝不長，溝門門栽到那溝掌掌。黑召賴溝呀圪爬爬樹，咱二人相好好比膠粘住。」
關於毛阿肯妹妹我聽過兩個版本的故事。兩個故事裡妹妹的身份不同，但相同的是妹妹很漂亮。一個故事裡的妹妹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美麗的妹妹與小夥子阿瓦日來德格結緣於黑召賴。小夥子在王爺府當差，總找各種理由見妹妹。妹妹與小夥日久生情，但妹妹的父母不同意兩人交往，妹妹很傷心。小夥捨不得妹妹，妹妹捨不得小夥。妹妹說離開小夥心就糾的痛，小夥說見不上妹妹活不成。於是倆人為了愛情騎了匹馬便私奔了。另一個故事裡的妹妹丈夫常年外出做買賣，她一個人守著家，守著房前屋後的柳樹和一圈羊。阿瓦日來德格總來幫她，幫她時就把馬縻到不遠的灣裡頭。阿瓦日來德格勤勞強壯帥氣，妹妹是看在眼裡的，但她是有丈夫的人，心裡喜歡阿瓦日來德格也不說出口。這樣朦朦朧朧的感情終於在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變清晰了，阿瓦日來德格擁妹妹入懷……
《黑召賴溝栽柳樹》唱出了這塊土地上一段火辣辣的愛情故事，原來的故事情節已經不能確定了，不管故事裡的妹妹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妹妹都是勇敢愛的漂亮姑娘。
有一次，老鄉家殺豬，晚上邀請我們去吃殺豬菜。熱騰騰的燴菜、熱騰騰的酒，酒過三巡對歌就開始了，現編現唱讓人心裡頭也熱騰騰的。當時有位大姐唱了曲《哎喲喲》的好活調：「可多年沒見我的哥哥呀，哎個喲喲你在哪來來。仔細打問才知道呀，哎個喲喲你掉在個花林林。」情緒裡加了撒嬌，在委婉的旋律裡還加了些嬌喘，唱的那叫個大膽，聽的人臉紅又心跳。
漫瀚調音樂劇
現在蘇木裡搞宣傳，文藝隊總愛用漫瀚調的曲子，填上宣傳主題的詞，給老鄉們演出。唱一方水土上的好資源，唱惠民政策有哪些，唱新農村裡的新風貌，唱鄉親們的日子比蜜甜。
一直傳唱的漫瀚調，是一枝民間藝術中的靚麗花朵，政府、學者、藝術家、傳承人都在努力呵護。1996年，準格爾旗被國家文化部命名為「中國民間藝術（漫瀚調）之鄉」。1997年，準格爾旗政府開始舉辦三年一屆的漫瀚調藝術節。2008年，漫瀚調被國務院公布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那一年，漫瀚調研究所也成立了，電視臺也開辦了《漫瀚神韻》專欄。2015年，準格爾旗「千人呤唱漫瀚調」獲世界上最大規模的群眾吟唱漫瀚調活動世界紀錄認證。這幾年，我收藏到了《準格爾民歌經典》、《漫瀚情深》主題晚會、《海紅酸海紅甜》音樂劇、《漫瀚調》電影的DVD，還有張發老師主編的《漫瀚調傳承與發展》、王建中老師主編的《漫瀚長歌》系列叢書。每每看到這些資料，深深的感到大家對漫瀚調傾注的愛。
千人呤唱漫瀚調
在我眼裡，漫瀚調裡有社會風貌、有風土人情、有時事政治、有日常生活。在我心裡，漫瀚調是這片土地上民族團結的象徵、文化藝術的魂魄。我與漫瀚調，悠悠不了情。
作者簡介
劉雅娜 準格爾旗人 布爾陶亥蘇木黨委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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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編輯：王順
悠悠漫瀚調，濃濃準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