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4 11:25:20 來源:九行微信公眾號
先下結論:中華第一神菜,非番茄炒蛋莫屬。
要知道,春晚上的餃子南方同學不感冒,廣東人的燒鴨東北朋友吃不著,江南小鍋燉出來的紅燒肉,擱西邊都串起來烤了。 唯有番茄炒蛋,平平無奇兩種食材,隨手那麼一切一攪一炒,就通殺了東西南北男女老少。
這個漫長的宅家之春,朋友圈裡的野生美食主播層出不窮,看來看去,出場頻率最高的,也還是這一道番茄炒蛋。 這道菜,進可攻:選用大番茄還是小番茄?紅番茄還是青番茄?雞蛋裡要不要加水?加牛奶究竟有何依據?……分分鐘講出一篇萬字論文。 這道神菜,退亦可守:做熟了就不會難吃到哪裡去。只要不是把整隻番茄和整顆雞蛋往鍋裡扔的鐵憨憨,都不至於搞出黑燒肉、糊土豆這樣的人間慘劇。
▲小白做番茄炒蛋也很難翻車/中餐廳
這道菜,甚至還可葷可素,雞蛋算葷還是算素,這題的難度,不比雞生蛋蛋生雞小。
01 番茄炒蛋,中國顏色
2016年里約奧運會開幕式,中國代表團進場時,解說員白巖松大概是餓了,看著紅紅黃黃的運動員們就說:「中國隊的西紅柿炒蛋看上去還行,畢竟大多數中國人學會的第一個菜就是西紅柿炒蛋。」
把紅黃配色的事物統統稱為「番茄炒蛋」,真不是吃貨的錯,只能怪番茄炒蛋這道菜實在太深入人心。 國民菜的招牌,靠的當然不只是紅黃配色。江南菜甜,廣東菜鮮,川湘菜辣……各種菜系都有各自不同的性格,而番茄炒蛋成功打入全國各地廚房,恰恰就是因為沒有性格。
這道菜操作極簡,一隻番茄兩顆蛋,調料僅需油和鹽。中國孩子吃媽媽飯長大的居多,但是,在被「媽媽的味道」包圍的童年時代,只有番茄炒蛋,能讓「爸爸的味道」也佔上一席之地。
▲張亮從《爸爸去哪兒》到《中餐廳》大秀廚藝
淡紅的番茄,蓬鬆的蛋花,有人不愛番茄的酸,有人不喜雞蛋的淡,但番茄雞蛋一相逢,天雷勾動灶火,真真是勝卻人間無數。跨越味蕾的門檻,穿過地域的阻礙,連做法都是再簡單不過的1+1,這才是一道真·家常菜的品格。 小時候放學回家,一碗白米飯配上番茄炒蛋,餓得嗷嗷亂叫也能迅速被安撫;挑食的娃娃不吃飯,酸甜鮮香的番茄炒蛋好吃好看好開胃,專治各種沒胃口。
▲就著番茄炒蛋我能吃三碗飯
跟食堂阿姨鬥智鬥勇的大學時代,放假回家點菜,總少不了番茄炒蛋;等到上班成了社畜,每天看著外賣商家弱水三千,眼花繚亂之後,最放心取的那一瓢還是番茄炒蛋。出差旅行,去不熟悉的城市或餐廳吃飯,不管菜單有多麼陷阱重重,只要有「番茄炒蛋」幾個字在,瞬間就感覺吃下了定心丸。
第一次邀請戀愛對象來家吃飯,比起畫虎難成的燭光牛排,番茄炒蛋才是那一捧觸手可得的人間煙火。再簡陋的出租房,也能變成你倆的浪漫滿屋。
趕時間的上班族,想要一點親手做飯的生活儀式感,還有什麼比番茄炒蛋更保險的食物呢?它不僅好吃,還很上鏡,滿足從嘴到胃再到朋友圈的全方位需求。
02 沒做過番茄炒蛋,不足以談人生
一則《世界再大,大不過一碗番茄炒蛋》的視頻廣告,曾在網際網路上驚起熱議。 這個故事並不複雜:出門留學的男生想做一盤番茄炒蛋招待外國朋友,但不知道該先放番茄還是蛋,於是發微信問媽媽,卻忘了12個小時的時差。另一頭,父母半夜被吵醒,爬起來毫無怨言給孩子錄了一段做番茄炒蛋的視頻。
拋開巨嬰式孩子和犧牲派父母的種種爭論,選擇「番茄炒蛋」作為中國式親子關係的一個符號,無疑是成功的。 它夠家常,夠簡單,也就更能襯託出孩子的無能。而遠隔重洋的父母半夜起來做番茄炒蛋,則頗有「孩子的事情再小,在父母眼裡也是大事」的意味。這種樸素、常見而又陳舊的育兒觀,就跟番茄炒蛋一樣司空見慣。製作方用這樣的方式來凸顯父母之愛的無私和偉大,但不成想,如今為人子女者,雖然也眷戀「媽媽的味道」,但同樣喜歡著「自己的味道」。
▲最近做的番茄炒蛋,油麥菜扒完葉子剩了點芯,切成粒跟番茄一塊兒炒進去,賊香。/作者提供
意外火起來的還有視頻中媽媽做番茄炒蛋的方式。雖然菜式簡單,但俗話說得好,一千個廚子有一千種番茄炒蛋。是把炒好的番茄倒進蛋裡,還是把炒好的蛋倒進番茄裡?
▲先放番茄還是先放雞蛋也是世紀難題
出鍋裝盤即食是一種吃法,撒上一小撮曼妙蔥花,則是另一種吃法;要不要給番茄剝皮,是更深一層的哲學問題。 有人喜歡雞蛋直接攪拌下鍋,吃著實在;有人愛在雞蛋裡加點水攪勻,這樣口感更嫩;
▲撒蔥花的番茄炒蛋,你愛嗎?
家裡有礦的朋友,也可以選擇往蛋液裡放牛奶,據說不僅蓬鬆,還自帶一股甜香味;蛋液裡攪進去一撮切碎的薑末,番茄炒蛋立刻就變成了番茄賽螃蟹。
▲雞蛋+薑汁能賽螃蟹
番茄炒蛋裡放不放糖,更是一個比牙膏從中還是從底擠、粽子吃鹹還是吃甜、內衣機洗還是手洗更值得列進擇偶要求的重大選擇。
03 穿越回古代,最想帶的東西是番茄
暴露年齡的穿越劇《神話》裡,易小川和高要一同穿越到秦朝後就失聯了。後來,易小川身染瘟疫命懸一線,迷迷糊糊中念叨著要吃番茄炒蛋,照顧他的呂素到處找會做這道菜的廚子,但秦朝人根本沒聽過這道菜。
▲番茄炒蛋,穿越後更想吃/電視劇《神話》截圖
終於,她無意中遇到了高要,一聽有人要吃「番茄炒蛋」,高要就知道那人一定是穿越來的。就這樣,一道番茄炒蛋,讓兩位2010年的主角,在秦朝的茫茫人海中重逢。這個故事裡,番茄炒蛋承擔起了他們共同的、來自現代社會的鄉愁。
▲番茄炒蛋聯繫的鄉愁/電視劇《神話》截圖
秦朝沒有番茄,作為外來客,番茄大概是在明朝才傳入中國,真正食用就更晚了。把番茄帶進來的西方人,當時誤以為番茄有毒,都只用來觀賞。 16世紀,英國有位公爵被番茄那紅潤的色澤和滑膩的肌膚所迷,專門把它送給自己的情人,稱之為「愛的果果」,功能等同於玫瑰,好看、貴而不能吃。
後來,有個畫家沉迷於番茄的美貌,在用它入畫時沒能忍受住酸甜香氣的誘惑,咬了一口。 咬完一口,這位勇士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中毒了,乾脆吃完番茄然後躺平等死——當然,沒死成。至此,番茄終於從花園挪進了廚房。
番茄和雞蛋的黃金搭配,則可以追溯到19世紀美國的一位主婦。她的食譜裡有一道「番茄蛋卷」,但做法與今天的番茄炒蛋相去甚遠,不能算同宗。 清末民初,已經很會吃番茄的西方人大量來到中國,吃番茄逐漸流行。
1935年,老舍在《西紅柿》一文中記載寫道,「『番茄』居然上了菜單,由英法大菜館而漸漸侵入中國飯鋪,連山東館子也要報一報『番茄蝦銀(仁)兒』!」 這會兒的番茄雖然入了中國菜,但基本還只停留在「加上了點番茄汁兒」的程度,跟風噱頭大於實際作用。
▲茄汁大蝦,我能一口氣吃十隻
老舍是著名的番茄黑,在他眼裡,番茄中看不中用,評價它是四不象,其價值只是「給孩子玩玩」而已。 「拿它當果子看待,它甜不如果,脆不如瓜;拿它當菜吃,煮熟之後屁味沒有,稀鬆一堆,沒點『嚼頭』;它最宜生吃,可是那股味兒,不果不瓜不菜,亦可以休矣!」
「不果不瓜不菜」不僅讓老舍頭大,美國人也曾為此鬧上法庭。1883年3月,幾位水果蔬菜商將紐約的海關稅收員告上法庭,原因是他們進口的番茄要按照「蔬菜」徵稅,而不是劃分為「水果」。 英文中的「水果」和「果實」都是單詞「fruit」,但法官認為,判斷番茄是蔬菜還是水果,要以其日常含義作為依據,既然大家生吃少熟吃多,那就判定為「蔬菜」。
舌尖上的中國人沒有被老舍的點評嚇退,上世紀三十年代之後,番茄的吃法不斷被開發,越來越普及,番茄炒蛋這道神菜也隨之誕生。 上世紀四十年代的一張老照片中,昆明一家飯館的餐牌上,「番茄炒蛋」已經搶佔了C位。這樣算起來,番茄炒蛋的成名史還不怎麼長,跟動輒百年宮廷秘方的大菜沒得比。因此,有人認為,番茄炒蛋被奉為國民神菜,怕是還不夠資格。 遇到這一類朋友,其實也不用爭論什麼現象、文化、歷史,一起吃飯的時候,記得要點個番茄炒蛋就好,你看他下不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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