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2年多,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尋夢環遊記》7月20日開始重新上映。
相信你們都記得裡面這句動人的臺詞: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他|她。
我們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死去後另一個世界的想像,如何看待死亡,如何理解死亡,才能更好地理解死亡的反面——生活的意義。
影片以墨西哥亡靈節(Día de Muertos)為背景,與其說這是個祭奠死者的節日,不如說這是墨西哥全體人民一場載歌載舞的巨大狂歡。
墨西哥人相信,人死後會經歷一段漫長的旅程到達「米特蘭(mictlan)」,即人死後居住的世界,每年僅在亡靈節能回到人間與活著的親人相聚。
墨西哥的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奧克塔維奧·帕斯在《孤獨的迷宮》寫到:
「對於紐約、巴黎或是倫敦人來說,死亡是他們輕易不會提起的,因為這個詞會灼傷他們的嘴唇。然而墨西哥人卻常把死亡掛在嘴邊,他們調侃死亡、與死亡同寢、慶祝死亡。死亡是墨西哥人最鍾愛的玩具之一,是墨西哥人永恆的愛。」
墨西哥是一個被打翻調色盤的國度,不僅植物花卉色彩濃烈,很多建築房子都塗上明亮的顏色。影片中的亡靈國也設定為一個充滿色彩的世界,夢幻溫暖。
祭祀親人的布置臺,萬壽花、雞冠花、水果食物等等,而且萬壽菊獨特的氣味和耀眼的色彩會引領亡靈回到家。
亡靈國夢幻般的建築,一如墨西哥小城的絢爛,如果逝去後是這樣的世界,可能懼怕死亡的人會少一點。
傳統紙紮不僅停留在房子食物等,也可以成為T臺上的走秀服裝。設計師李娃克把紙紮服裝和時尚聯繫起來,以黃、黑、紅、藍四種色彩為主調,為死者設計了一系列時裝。
人終有一死,「有些人活著,早就已經死了。而有些人死了,卻可以穿著壽衣永遠鮮活如初。
李娃克讓紙紮壽衣走進了798、今日美術館、上上美術館和CCPARK藝術公園,打破紙紮不登大雅之堂的慣例,他甚至還讓真人模特穿著去過長城和天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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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前衛而驚人的藝術已經不僅僅是一場走秀,更像是一個行為藝術,通過紙紮藝術與人世間聯繫起來。
無獨有偶,Parsons School of Design的時裝設計師於靜樂,也設計了一系列的喪葬用品,通過一件件時尚穿搭,來和死者對話,表達對死者對尊敬。
Pia Interlandi在墨爾本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完成了她的博士項目[A] Dressing Death:Fashioning Garment for Grave,因為祖父的原因,開始想探索人去世時的穿著可以是什麼樣。
她設計的服裝大部分由天然纖維製成的織物,例如棉,亞麻,羊毛或絲綢,其分解過程與人體相似。
當然最驚豔的是GUCCI的2019年早春系列在 Les Alyscamps 墓園秀場,宗教、生死成為這場大秀的重要關鍵詞。
十字架飾品,骷髏, choker、項鍊、耳飾、胸針等,大量以喪服黑色為主調的服裝,陰暗、華麗而戲劇化。
相比萬聖節、亡靈節的節日氣氛,國內對待死亡的態度更加靜穆沉重。
「奶奶在過世以後,我的世界仿佛撕掉了一塊,我拼命地想要抓住它,但它卻消散在黑夜裡。我來回踱步,鬱郁地悶著,一口氣上不來。她走了,我再也不能跟她說話了。」
死亡是悲傷的,悲傷不可重提
死亡是終點,是戛然而止
有很多的話來不及說,就永遠爛在了心裡
古人特別重視喪葬文化,在他們眼裡,死亡不是終點,是另一個世界的起點。
如果你有話要對死者說,
請燒一炷香,再燒一些紙紮。
我們都是避諱「死」的。更不提,死後擁有什麼,仿佛死了就蒸發了,它的衣它的冠,也隨風消散了,如果可以,人們甚至想把回憶也燒掉一些,離去吧,離去吧,這個世界不屬於它,什麼都已經不屬於它,昔日的音容笑貌、矯健身姿,今日的塵與土。
而越是避諱,就越要對話。
紙紮是古人用來跟死者對話的一種喪葬文化,沒說完的話、沒送出去的禮物,沒得到的遺憾,都隨著紙紮燒掉,運到死者世界裡。
和死者對話,是生者能抓住的唯一安慰。
看到父輩輕跪在奶奶墳前,一邊默默燒著紙紮,一邊喃喃自語:
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房子住的慣嗎?
要多買點東西給自己……
思念和愛,只在此刻說出了口。
一生浮華,我們被美麗的服裝、高樓大廈、甜食美味所環繞,像是漂流到一條花花河流裡,沉醉、沉迷,分不開身來。但是喲,死後什麼也帶不走……帶不走的吧,儘管此刻應有盡有,最後離開時,也是孑孑獨行而去。
沒有一件心愛的裙子,沒有一顆甜蜜的糖,會隨人離去?
紙紮藝術卻偏不。
紙紮,在民間有很多不同的稱謂,如扎作、糊紙、扎紙庫、扎罩子、彩糊等等,除了運用在喪葬中,彩燈活動中也特別常見。
法國 Musée du Quai Branly上首次展覽中國的喪葬作品時,老外驚呼:「就算人已經去世,還會為他準備這麼漂亮的東西,中國人對待死亡的想法,真是太浪漫了。」
燒紙不僅是為了完成亡者未了的心願,更多的也是為了安慰活著的親人。
這場展覽,是新興糊紙店的張徐沛和他的子女們辦起來的,張徐沛十幾歲便跟著長輩學習喪葬用品技術,光劈竹條就劈了三年,老一輩兒的祖父,在90歲的高齡,都還在堅持做。
喪葬用品設計師將紙紮的藝術發揮到了極致,將扎制、貼糊、剪紙、泥塑、彩繪等技藝融為一體,在竹子框架的基礎上用紙糊成形態,最後畫上好看的花紋。
儘管無論做得多好看,最後都是付之一炬,但仍然有前赴後繼的喪葬用品設計師,為了創造一個和死者對話的美麗物品,付出驚人的努力。
喪葬用品,似乎創造了另一個平行的世界,我們的親人好像一直沒有離開,只是去到了一個更美好的世界。那裡也有陽光,也有麵條。
在生與死之間,尋找一方可以和死者對話的藝術。
2020年我們好像更多地經歷了逝去與告別,在遺忘越來越快的洪流下,還是要竭力Remember Something ,因為記憶總能讓我們不斷地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