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藝女到大家姐:賭王接班人何超瓊的多面人生

2020-12-17 36kr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稜鏡」(ID:lengjing_qqfinance),作者 三小姐,編輯 楊布丁。36氪經授權發布。

她是賭王何鴻燊最信賴的孩子,年紀輕輕便接手父親創辦的信德集團,成為他商業上的好搭檔。

她是獨立有想法的創業者,一手創辦的天機公關在香港業內首屈一指。2001年,她投資美高梅中國, 2011年,美高梅上市,她的身價一度升至50億美元,問鼎香港女首富。

現在,她是整個家族的「大家姐」,對內號召家族,對外撐起父親事業的半壁江山。

2020年5月,賭王何鴻燊與世長辭,被看做是接班人的何超瓊,生活再次被聚光燈籠罩,影響力也被放大。

2020年5月26日,「賭王「何鴻燊病逝,何超瓊帶領四房代表宣布「賭王」何鴻燊逝世,享年98歲

5個月後,何超瓊在位於香港上環的信德中心,也是自己掌管的信德集團總部所在地,與騰訊新聞《財約你》,隔著屏幕展開了一場對話。

面對家族內外的新變化,何超瓊的2020年,充滿挑戰。除了父親逝世的衝擊,繁榮幾十載的澳門博彩業,在疫情陰雲下也重新歸零。歷經疫情期間的思考,她堅信澳門娛樂業唯有擁抱內地,才能突圍求得生存。

智慧、美貌與財富,與她半生相隨,她卻坦言,自己並不想作女主角,而更願意當一位「指揮家」——如今,平衡和協調家族龐大的事業和財富是她最重要的職責。

被強勢父親選中的「接班人」

1981年對何鴻燊來說,是艱難的一年。彼時,他已是擁有萬貫家財的澳門賭王,卻無法改變長子何猷光夫婦離世的現實。

何鴻燊與原配黎婉華育有4名子女,何猷光是唯一的兒子。自出生起,他就是父親眼中未來的接班人,也是當時唯一陪伴父親打拼江山的子女。何鴻燊為他取英文名Robert,這是何氏家族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何東的名字。

何東為中英混血,在英國殖民時代,擔任英資洋行的買辦,後創辦何東公司,業務遍及船運、貿易、地產。何鴻燊對長子的期望不言而喻。

離世那年何猷光33歲,當時何鴻燊和原配所生的另外3個女兒均已成年,但都未參與父親的生意。

那一年,何鴻燊與二房太太藍瓊纓的長女何超瓊19歲,剛剛步入大學校園。1957年,何鴻燊依照《大清律例》,納藍瓊纓為妾。二人還育有何超鳳、何超蕸、何超儀三個女兒,以及兒子何猷龍。

何超瓊出生的前一年,何鴻燊與霍英東等人拿下澳門的博彩專營權,隨後開始在賭業大展宏圖。長子離世後,生性沉穩的何超瓊,成了父親重點培養的接班人。

在公開採訪中,何鴻燊從未明確表示出對何超瓊的有意栽培,但從他對這位女兒生活的強勢幹預中,或可看出一二。

少年時的何超瓊醉心文學和藝術,申請大學時,何超瓊被紐約瓦薩爾學院(Vassar College)的英國文學專業錄取。

對於女兒的這個選擇,何鴻燊卻回了一句:「夢想算什麼?你是一個邏輯性很強的女孩,應該要去申請商學院,如果我讓你讀藝術,四年之後你一定會恨我。」

父親的這句話,扭轉了何超瓊日後的人生軌跡。何超瓊思索再三,最終選擇去美國大學商學院,修讀市場和國際商業管理專業。

學業之外,何鴻燊對這位女兒感情生活的幹預,也不斷改變著她的命運。

上世紀80年代,大學畢業後的何超瓊參加了TVB的藝人培訓班,拍攝的第一部電視劇為《突破》。這期間,她認識了這部戲的男主角陳百強。

當年,陳百強一曲《偏偏喜歡你》紅遍大中華地區,在何超瓊無數公開的照片中,與陳百強合照均露出真摯的笑容,這在日後的生活中變得少見。

年輕時候的何超瓊和陳百強的合影

但這段關係,很快被何鴻燊叫停,在他眼中陳百強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何鴻燊為她尋覓了門當戶對的女婿——香港船王許愛周的孫子許晉亨。1991年,何超瓊與許晉亨舉行婚禮,持續三天三夜,耗資逾2000萬港元,何鴻燊為這位愛女送上10億港元嫁妝。在今天,這也是「天價」嫁妝。

日後二人經歷婚變時,何鴻燊不顧與許晉亨父親許世勳的世交,公開斥責許晉亨。離婚後的何超瓊,一度與娛樂大亨楊受成的兒子楊其龍交往,而這段關係也被何鴻燊叫停,理由是「楊其龍質地不好,更差過許晉亨」。

何鴻燊對何超瓊的珍愛,已無需多言。而在家族的利益面前,如同大學選擇專業,何超瓊再次順從父親。若想擔當家族的大任,個人的自由或許是註定無法擁有的奢侈。

從創業者到繼承者的挑戰

如果一直是父親翼下的好女兒,何超瓊也並不會獲得如今的地位。

在娛樂圈試水之後,何超瓊仍未直接進入家族企業,在銀行短暫工作後,她選擇了創業。

1987年,何超瓊和好友阮偉文創辦天機公關公司。回望當年那段創業生涯,何超瓊對《財約你》感慨,創業不易,而成功的關鍵是憑藉新概念顛覆舊市場。

天機的名字取自「取天下與守天下,無機不能」,這句話的意思是無論取天下還是守天下,如果沒有機遇皆不可成事。創辦天機公關那一年,何超瓊25歲,她的抱負和雄心已經初現。

在那個時代的香港,公關行業被外資公關公司壟斷,站在何超瓊的角度來看,這些外國人並不懂中國人的需求,如果能夠協助外國公司打入中國市場,便是一個機遇。

資金充裕又想進入中國市場的奢侈品牌,成了天機公關的切入點。從時尚老佛爺Karl Lagerfeld在香港的行程,到Tom Ford在香港的旗艦店開幕,再到華倫天奴開業時的門口長龍,均由天機公關一手操辦。

「現在市場更難、更激烈,必須要有獨特的優勢,提供有新意的東西,我當時非常努力,不是一開始就可以成功,那要花很多的心力。」何超瓊回憶說。

打工、創業,這些歷練,是她從父親手中接過衣缽的前奏。

1995年,何鴻燊已經74歲,那時他已經擁有了三太陳婉珍和四太梁安琪,澳門的博彩事業蒸蒸日上,但年過七旬,是時候需要子女為他分擔。33歲、創業有成的何超瓊是他的首選。

這一年,何超瓊加入何鴻燊旗下的信德集團,擔任執行董事。信德集團是何鴻燊旗下除澳博之外的另外一家旗艦公司,長期壟斷著來往港澳的輪船和直升機業務,後來延伸至房地產業務。

加入信德集團那年,何超瓊新婚4年,貴為何家千金,在父親公司工作的她卻比別人拼命。當時,父親給她一個重要的任務——挽救信德集團旗下的船務業務。在香港回歸之前,中資企業中旅集團,加入了港澳客運業務,競爭加劇。在此之前,信德集團壟斷著來往港澳的交通。

當時擺在何超瓊面前有兩項選擇,一是加大投資,與中旅集團正面交鋒;二是求和,共同繁榮。當時30出頭的何超瓊已展現出她的大局觀和商業眼光,並最終決定,收購中旅集團旗下的船運業務,成立新的「噴射飛航」,進一步拓展了港澳間的客運業務。在香港回歸之前,信德集團成為首家與央企合作的港資企業。

與中旅集團合作的成功,讓何超瓊一舉贏得了父親的信任。但挑戰卻未曾停止——建設澳門塔,就是她經歷的一個大考驗。

何超瓊對《財約你》回憶說,當時何鴻燊希望送給澳門回歸後新特區政府一個禮物,為澳門建設一個新地標,而更重要的是當時她的父親已經預見,澳門需要多元發展,不能只建博彩相關項目。

何鴻燊最終拍板,讓女兒大膽一試。

建成後的澳門塔高度338米,是當時全球排名前十,如今第21位的觀光塔,該塔融合觀光、會展以及娛樂等多種功能。何超瓊力排眾議,在澳門塔增設了全球最高的蹦極設施。站在澳門塔頂,澳門風光一覽無餘。

2001年,何超瓊陪同父親第一次登上澳門塔,那天她心中充滿自豪,這是她加入家族企業後,第一個獨立策劃的項目。當時她已經從父親手中接管信德集團,擔任董事總經理。在往後的歲月裡,何超瓊無數次陪同父親登上澳門塔,從這裡望出去的景色,見證著澳門的發展,以及澳門融入祖國的路徑。澳門塔的成功也證明了她的商業執行力和預見力。

直至今日,何超瓊是何鴻燊十幾名子女中,唯一在父親商業帝國中擔任要職的孩子。在無數公開場合中,除了太太之外,陪伴何鴻燊左右最多的就是何超瓊。

博彩業歸零下的新出擊

澳門賭業幾十載的繁榮,成就了何鴻燊的一代賭王。今年5月26日,何鴻燊與世長辭,他最為看重的女兒何超瓊,代表家族向外界宣布了這一消息。

此時,何超瓊已經是何鴻燊子女中掌控家族資產最多的子女。

按照11月17日收市數據,何超瓊持有信德集團(00242.HK)24.94%的股份,是該公司的最大單一股東。以信德集團78.26億港元的市值計算,何超瓊手中的股份價值19.5億港元。

同時,何超瓊代表二房家族持有STDM11%股份,STDM是何鴻燊旗下旗艦公司澳博(880.HK)的控股公司,持有後者54%的股份。截至11月17日收市,澳博市值523.9億港元。何超瓊持有的股份價值31億港元。

兩家公司合計,何超瓊共計持有家族資產價值逾50億港元。無論能力、財富,還是影響力,何超瓊擔當得起何家「大家姐」的身份,也被看作是賭王事業接班人。

此外,何超瓊個人還持有美高梅股份22.49%,按照11月17日收市價計算,其持有股份的市值近30億港元。

澳門美高梅動土儀式,何鴻燊、何超瓊出席

至此,何超瓊在博彩業之外還橫跨多個行業,包括房地產、船運以及公關等。

賭王的離世,標誌著屬於他的一個時代落下帷幕。因緣輪迴,這一年,因為突發的疫情,澳門博彩業也重新歸零。

父親離世、澳門經濟遭遇挑戰,但生意和生活仍要繼續,對何超瓊來說壓力倍增。

賭王旗下的澳博控股截至今年6月底止的半年內,虧損14.12億港元。何超瓊個人投資的美高梅中國(2282.HK)半年內更是虧損28.6億港元。

在過去9個多月,她帶領團隊做了大量復盤工作,更為重要的是探尋未來之路。

她回溯父親在世時的商業判斷,確信建設好交通運輸網絡、提供更多的服務,以及推出更多娛樂活動,才是留住遊客的出路。與此同時,她也清晰知道澳門的短板,畢竟這只是一個60萬人口的小城。

「澳門建造新項目的空間太受局限,如果要跨越這個限制,那唯有融入整個大灣區,讓澳門與大灣區其他城市共同合作,形成大灣區『一程多站』的旅遊模式,到大灣區旅遊,可以同時去澳門、香港、廣州等多個地方。」何超瓊對《財約你》說。

而對她掌管的信德集團來說,在港澳經濟無法高速運轉的情況下,唯有押注內地,才能突圍求生。

今年年中,信德集團位於上海的蘇灣河部分住宅項目正式上線,項目自5月上線後的半年內,逾80%已經售罄。這個位於上海核心區域靜安區的商業綜合體,涵蓋住宅、商業以及酒店,總面積高達2.5萬平方米。2019年年底,信德集團斥資47億元,從華僑城手中收購而來。

另一端,信德集團旗下位於珠海橫琴口岸的項目也在不久前正式推出市場。450個住宅單位,一天之內,全部售出。

兩個項目要否要如期推出,一度讓何超瓊遲疑。但現在,她用「甘露」來形容旗下的蘇灣河項目,因為這對疫情打擊下的信德集團來說是雪中送炭。

「其實我們內地的消費能力還是有的,而且一些高質量的項目,確實是有它的價值。」耗資數十億的蘇灣河項目再次印證了何超瓊的魄力和見識,其成功也讓她感到無比振奮。

大家姐的藝術人生

多年來,何超瓊一直被外界視為何家的「大家姐」。除了對外協助父親經營商業帝國,對內還管理著何鴻燊家族的投資和慈善業務,團結家人。她旗下天機公關舉辦的活動上,就經常活躍著何鴻燊三太和四太子女的身影。

作為家族內部最有號召力的人,何超瓊和藹卻也充滿威嚴。妹妹何超儀曾講:「家裡最厲害的是何超瓊,最兇的也是何超瓊。」

但是,經商、統領家族並未澆滅她的藝術夢想。2002年,澳門博彩業開放,何超瓊與美國美高梅公司合作,投資並在澳門興建美高梅中國。在何超瓊對美高梅最初的規劃設想中,藝術就是它的標籤。在過去十幾年間,美高梅共計斥資過百億澳門元,購置了逾300件藝術品,涵蓋繪畫、書法、雕塑、時裝設計、清廷地毯乃至數碼作品,當中40多件是由何超瓊親自挑選。

在她和家族諸多的藝術收藏中,對她來說分量最重的或許要數圓明園的馬首和豬首。

2019年10月31日,何超瓊代表家族向國家文物局捐贈圓明園馬首,這是何鴻燊於2007年斥資6910萬港元從海外拍得。早在2003年,何鴻燊以600萬港元,買下圓明園豬首,捐贈給了保利藝術博物館。

2019年11月13日,北京,文化和旅遊部部長雒樹剛為圓明園馬首銅像揭幕,並為馬首銅像捐贈者何鴻燊先生的代表何超瓊女士頒發榮譽證書。

何超瓊欣賞圓明園十二生肖銅首的設計師——義大利人郎世寧的設計:「長期以來中國和海外經商方面馬有重要價值,但它也有很崇高的尊嚴和獨特的性格。郎世寧的設計沒有誇張的手法,表現出來中國民族內斂的尊嚴。而豬也很經濟,在從前每個家裡都很重要,更加人性化。」

作為一名女性,何超瓊的前半生,也猶如一件精緻的藝術品,智慧、美貌、感情、財富,似乎一樣都不缺。

即便如此,年輕時的何超瓊也並不滿足,她曾不斷模仿、嘗試,打扮自己,以吸引更多的目光。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意識到這都是給別人交代,而非契合自己。

「一步步走來,每一件事、每一個經歷,加在一起,變成一個更加踏實、更有內容的人,這才是年齡賦予女性的機會和收穫。」 年近60的何超瓊對《財約你》說。

今年以來,因為疫情原因,何超瓊多數時間都留在香港,不用東奔西跑,而是換成線上工作,讓她能更聚焦。

她現在的心願是,待香港和內地通關後,去上海走走、看看,那裡有她旗下的蘇灣河項目。

「上海將來一定是全球最具活力、最有發展潛力的城市。我們現在毫不猶豫認為上海將來會超越紐約,成為世界級的超級城市。」何超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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