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久別重逢,宋人晏幾道的詞可謂寫到了極致:「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如果這種「久別」曾經相隔的是生與死的距離、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的絕望,那麼「重逢」就不僅僅是「猶恐」,而是悲喜交加,驚疑不定,無法思考,不敢呼吸,只能緊緊地抓著你,願時光和記憶全在這一刻靜止!
了解了忘羨的前生,回頭再看大梵山的重逢,看到的便不是一個普通的情節,而是兩個人千轉百回的悲歡:一個在後退中撞上了人、不經意地回首,一個尋聲而來,不由分說地扣腕,四目相對,相顧無言,一分多鐘的鏡頭裡,不光沒有一句臺詞,甚至沒有更多的肢體動作,收斂與克制到極點的表演,彰顯的是最熾熱、最激蕩的情感。
藍湛此刻是失而復得的狂喜,是你去了哪裡、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的委屈,是你還記得我嗎的忐忑——他從來都波瀾不驚、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依舊看似冷靜持重,一瞬不移的眼神和動作卻已暴露了他的情緒。而他就那麼坦然、執著地望著、扣著,昭示出萬事不問、只求有你的堅定,甚至在魏嬰要吹笛指揮溫寧時,依舊緊攥著他不肯撒手。
魏嬰的心理,相比藍湛要淺白許多: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之後嘴角微耷、喉頭微哽,也有積鬱滿心、無言可述的委屈;眉目閃躲,則是不知該如何面對此景、此人的惶然:他對藍湛,早已是牽掛而不自知,但所謂「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正因為太在乎,而前世的記憶又太慘痛,所以在沒有足夠的心理建設之前,下意識的舉動是躲,莫家莊如此,大梵山依舊,更在看到溫寧遁入山林之後,第一個動作便是試圖撥開藍湛的手。
看到這裡,不知有多少人覺得藍二公子實慘,十六年的苦尋,卻未換來對方的同等回應。但這一次,確實不怪魏嬰:他是「死」了十六年的人,他的痛、苦,暫停在當日的不夜天,此後的他無知無覺、「死的好好兒的」,十六年或者十六個時辰,對於他是毫無區別的空白——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死」是逝者的解脫、生者的不幸,相比於逝者,活著的人才更痛苦、更受折磨。比如藍湛。
不同於魏嬰的大夢忽醒、隔世為人,藍湛的十六年是一點一滴、一時一刻、一日一年地捱過來的,懷著渺茫的念頭,尋找、等待一抹不知是否會歸來的魂魄,每一次失望都是一道看不見的傷口,漫長的歲月成了他施與自身的凌遲之刑。或許,他早已做好了終生受刑的準備,不料命運忽然垂憐:如果說莫家莊陰虎符的痕跡令他重生希冀,大梵山的笛音則終於使他絕處逢生!
這一段,王一博與肖戰兩位演員的表現可圈可點,看似未變,實則百變,不論悲喜、退避還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情感的推進與呈現層次分明、變化清晰,經得起情理的推敲,也經得起鏡頭的考驗。而正是得益於這種完美的呈現,忘羨乃至於整個《陳情令》才令人慾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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