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紅樓夢》中最為口齒伶俐的女子,王熙鳳對自己身邊的下人要求也非常嚴格。這種嚴格,不僅僅表現在要求他們的工作不出現紕漏,甚至還要求他們說話也非常嚴謹。
怡紅院的小丫頭紅玉,就是因為口齒伶俐,能完整無誤地將那套「奶奶論」轉述給王熙鳳,才得到了王熙鳳的賞識,不久之後就由怡紅院的小丫頭,晉升為王熙鳳身邊的得力助手。
平兒作為王熙鳳從小兒就在一起的貼身丫頭,本來說話並不能讓王熙鳳滿意,王熙鳳曾經教訓了平兒很多次,平兒才漸漸好了,成為王熙鳳身邊不可或缺的丫頭,也成了王熙鳳的左膀右臂,王熙鳳有了什麼事情,都要和平兒商議。
然而,即便平兒已經成為王熙鳳的左膀右臂,有時候也難免會出現小錯誤。第五十五回的時候,王熙鳳小月,賈府的管家權暫時被交給了李紈、探春和寶釵。因為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死了,王熙鳳命平兒去告訴探春,說按照賈府的規矩,只能給他二十兩銀子,但如果探春想破例,也可以。沒想到探春正因為趙姨娘和自己鬧了一通,沒好氣,就把平兒訓了一頓,平兒「避貓鼠」一樣,在探春身邊服侍了半天,看著探春消了怒氣,才回來。她和王熙鳳一說這件事,王熙鳳忍不住誇讚探春:「好,好,好個三姑娘,我原說她不錯……她如今要作法開端,一定是先拿我開刀,倘或她要駁我的事,你可別分辨,你只越恭敬,越說駁得好才是……」
平兒聽了王熙鳳的話,笑道:「你太把人看糊塗了,我才已經行在先,這會子又囑咐我。」王熙鳳笑道:「我是恐怕你心裡眼裡只有我,一概沒有別人,不得不囑咐……你又急了,滿口裡『你』、『我』起來。」平兒笑道:「偏說『你』,你不依,這不是嘴巴子,再打一頓,難道這臉上沒嘗過的不成?」
「你」,是非常古老也最為常用的第二人稱。但是,從王熙鳳和平兒的這段對話中,我們不難發現,古代的奴僕,在稱呼自己的主人的時候,是不能用「你」這個字的。因為這樣不夠恭敬。那麼,古代的奴僕,究竟該如何稱呼自己的主人呢?
現在的很多電視劇,都用「您」代替。雖然「您」這個字,帶有尊敬對方的意思,並且也早就在宋代的時候,就曾經出現過,但在《紅樓夢》中,還真是沒有哪個奴僕,用「您」來稱呼自己的主人。
那麼,他們都是如何稱呼賈府的主人呢?對賈母,上至賈赦賈政,下至賈府中的每一個奴僕,統一都稱呼「老太太」,無論是當著賈母的面,和賈母說話,還是背地裡提到賈母,都只有這一個稱呼。換言之,無論是晚輩還是奴僕,對於長輩或者主人,都不能用第二人稱(無論是「你」還是「您」),稱呼對方,只能用他們在賈府所處的地位來稱呼。
別說奴僕,就連賈寶玉和王夫人說話,都絕對不會提到「你」這個字。舉個例子,第二十八回,賈寶玉和王夫人說:「太太倒不糊塗,都是叫『金剛』、『菩薩』指使糊塗了。」……「這些藥都不管用,太太給我三百六十兩銀子,我給妹妹配一料藥,保管一料不完,就好了。」
賈寶玉和王人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但他作為王夫人的兒子,也絕對不能用「你」或者「您」來稱呼母親。
平兒作為王熙鳳的丫頭,她稱呼王熙鳳的方式,只有一種——奶奶。無論是在人前還是人後,無論是不是直接和王熙鳳說話,她都只能用「奶奶」來代替王熙鳳,絕對不能用「你」或者「您」字。
所以,平兒一時心急,對王熙鳳說了一個「你」字,便讓王熙鳳心裡有了被「冒犯」的感覺,雖然兩人私下裡關係非常好,王熙鳳也絕對不允許平兒在自己面前用「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