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們家住在華山腳下的一所中學裡。
校內教職工住所全部是磚瓦結構的平房,門口有不大一塊地方,我和父親在屋前種了不少花草。
我和父親一起養花草,房前開滿鮮花。
父親是"花匠",我是"花匠助理"。
我們種的花一共有幾十盆,光月季就有七八種。其他的有海棠、蟹爪、菊花、金桔、仙人掌、美人蕉、玻璃翠……,品種繁多。
那些花經常奼紫嫣紅地輪番開著。
月季從結了花苞開始到逐漸盛開,是個很美妙的過程,花瓣層次依次打開,再有點露水溼潤著,嬌豔欲滴;
玻璃翠不停的開花,引來不少喜愛它的圍觀者,從我們的花盆裡剪了枝回去扦插,以獲取同樣盛開的繁花;
仙人掌最省心,幾乎不用管就能長得很精神;
美人蕉長得最快,眼看著一天一個樣子,沒幾天就長成高大的株體,開出鮮豔的紅色、黃色花朵;
最考驗耐心的,是菊花。
春天裡種了小苗,澆水施肥的精心呵護著,挨到秋季才會開花,但是花期卻比較長,能在深秋的寒霜中美麗綻放很久不敗。
門口的小桐樹也沒閒著。
牽牛花在慢慢的爬,開滿紫色的"小喇叭"。在兩棵樹之間結上鋼絲繩,種了苦瓜、絲瓜、葡萄。
那時我們當地人還不吃絲瓜和苦瓜。
絲瓜只有長到很老後用瓤來洗碗這一個功能;
苦瓜純粹是"觀賞植物",眼看著它從碧綠的小苦瓜長到變老、變黃,直到扔掉。
現在想來真是可惜,它們是多好的食材,卻沒有用武之地。
葡萄的品種是"龍眼",據說結出的果實會是又大又圓的紫色,口味酸甜,非常美味。
葡萄要三年才能結果,我耐心的經常給它澆水,盼著它能長出很多藤,然後結出一串串紫色的葡萄,想像著它酸甜的口感。
那時當地幾乎沒有葡萄種植,我也很少吃過葡萄。
花開雖美,精心養植需要付出耐心。
父親會經常整理那些花草,我在一邊看著。
月季開敗後,要剪枝。
父親告訴我,如果不修剪,就會結籽、"長荒",只有經過修剪,月季才會更好的開放。
剪枝如同改掉壞習慣,該下狠手的時候不能"心軟"。
有時需要"換盆"移植,小盆換大盆。
這需要一定的技巧,還會弄得兩手泥土。
有些花冬季要搬到室內,以免被凍死,比如金桔這種原本生於南方的植物。
父親會自製一些"花肥",用水泡了黃豆、肉皮什麼的很奇怪的東西,放進罐頭瓶裡擰緊蓋子發酵,按比例定期澆一點進去。
我經常跟同學一起到操場邊去撿"蚯蚓土",蓋在花盆表面土層,據說那很有"營養",有利於植物生長。
每次下過雨,操場邊會有很多蚯蚓拱出地面,再經過陽光暴曬,地面上形成一塊塊捲成曲線的"蚯蚓土"。
養花很培養人的愛心、耐心、熱愛美好事物之心,不知不覺間掌握不少跟植物有關的知識。
有一年的暑假期間,某天晚上,學校門口放映露天電影,那天晚上我們全家都去看電影了。
回來後驚愕的發現我們的花全都"不翼而飛"了!盜花賊應當早就「踩好了點,伺機下手了!」
暑假期間學校裡面沒有多少人,那時還不興給學生"補課",單身的老師們也都回家了,校園裡只有少數"拖家帶口"的教職工。
這真讓人難過,我望著空空的眼前,幾乎要哭出來了!
父親自然也很難過,但他還是安慰我:"這是蓄意來偷走的,我們即使報到學校保衛科,也很難追得回來!就算找到了,那些花上又沒刻名字,不能證明就是我們的!能來偷花的人,估計也是喜歡花草的,就是獲得方式太卑劣了,但願日後能善待它們吧!"
我傷心了好多天,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不再去想這件事情。
這個暑假過後,母親的工作調動到另外一所中學,我們 搬 家 了!
牽牛花跟絲瓜、苦瓜留在原地"自生自滅"。
葡萄被父親連根挖起,培上泥土,移植到鄉下的爺爺奶奶家。
葡萄移植到爺爺奶奶家後,起先長勢良好,可是後來每長高一段,就會被可惡的老鼠"齧斷"。葡萄後來的命運,也是不了了之了。
開滿鮮花的小院,是理想中的家園。
後來搬進了樓房,只能在陽臺零星養些花草,奼紫嫣紅的小花園成為昔日美好的回憶。
如今每當我看到房前屋後長滿花草的房子,依然會挪不開腳的駐足欣賞半天。
雖然我在家裡也養了不少植物,被朋友戲稱為"植物園"。但是高樓裡的植物,總覺不太接地氣,陽光雨露的自然滋養明顯不足。
從花店買來富貴竹、發財樹、巴西木等一些綠葉植物,四季常青。
它們都是溫室裡出來的"寵物植物",自帶一種清冷優雅的氣質;
還有些買來就已經在花盆裡盛開,比如蝴蝶蘭、蘭花、杜鵑,嬌豔美麗,只等花期一過,就會成為垃圾桶裡的一份子。
從一株小苗開始,精心栽培,剪枝修葉、看著它一茬茬的開花,花瓣上的露珠凝結著大自然的精華,那種快樂,生活在高樓裡的人們很難體會得到。
有次到郊區的朋友家裡做客,面積有幾百平的宅基地蓋了棟兩層的樓房,偌大的院子用水泥抹平,整體風格營造出跟"都市"別無二致的氛圍,但是終究"仿"得還有不小的差距。
同行的人問我,如果現在讓你生活在這裡,你還能適應嗎?
我回答:"如果我有這麼大面積的宅基地自主建設,定會是一所漂亮的房子,房前的院子裡,一年四季鮮花盛開,綠植茵茵。"
那被花草簇擁的生活,是何其的美哉!
我和父親共同經營的小花園,成為我一生的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