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巨著:郭老師走紅的來龍去脈

2020-12-25 澎湃新聞

監製:ROOT

我發現,在B站鬼畜區,仍有不少人在筆耕不輟地創作著郭老師的視頻。

郭老師,土味主播界唯一的女性,和島市老八、孫笑川、藥水哥幾位鬼畜icon並列出現在「全明星」系列中。這個瘋瘋癲癲,表情猙獰的女人,成為了UP主們無法割捨的繆斯。

《在下老八 有何貴幹》

b站up主:主觀哥哥

郭老師的鐵粉們會每日趕到快手直播間,蹲守她每天的直播和PK,為她刷上價值不菲的穿雲箭。

而郭老師的異教徒們會聚集在B站,搜集她豐富的語料,製作成精美的亞文化視頻,爭相傳閱,互相檢測對方的含郭量。

這個出身農村的女孩,在她一夜成名背後有怎樣的故事?好奇的我踏上一條考古之路。

郭老師來自河北滄州,1994年生人,網友調侃她長著56歲的臉。

在成為網紅之前,她住在農村的彩鋼房裡,會直播一些生活日常。比如坐在農村的大院裡剝苞谷、吃飯、看書,開心了就跳一段火辣的舞蹈,化著蹩腳的妝容出街巡禮。

關於她成名前的鄉野往事,郭老師在直播間口述的版本各不相同,網際網路史官們稱之為「郭の故事會」。

根據我目前收集到的版本,曾經的她是一位「長得漂亮且學習成績優秀」的女孩。

(以下故事出自郭老師口述,真假待考)

中考那年,班裡排名第一的她,本來能考上城裡的重點高中。結果去考場的路上看到一個賣冰棍的老漢,嘴饞的她買了一根草莓味的冰棍。

沒想到一根冰棍惹了禍,坐在考場的她忍不住想拉肚子。但她擔心影響考試發揮,索性就拉在了褲子裡。於是,當場躥稀的她被保安逐出考場,告別了高中教育。

而這個故事的點睛之筆是,那位賣冰棍的老漢,就是她未來老公「達令」的父親。由於太想讓郭老師做他的兒媳婦,故意在她去考場的路上賣冰棍,設下圈套讓她不得不留在村裡。

說起她的男朋友「達令」,兩人大約相識於2012年,是當時村裡的金童玉女。

圖源郭老師直播間

至於她為什麼從妙齡少女變成現在肥胖臃腫的樣子,根據郭老師的800個版本之一,我們得知是因為男朋友達令太愛她了,所以給她的飯菜裡下了激素,讓她從100斤一路增肥到180斤,成功將她拴在了身邊。

青澀郭老師的早期靚照,圖源郭老師直播間

每一個站在巔峰的土味領袖都有自己的人設。孫笑川和狗粉絲共同扮演著垮掉的一代,奧力給是正能量的冬泳帶師,老八則是敢以吔屎博出位的美食家。

郭老師也不例外,她在直播間裡不斷塑造自己的人設,時而她是全滄州首席美女,擁有一輛正在保修的瑪莎拉蒂;時而她又是一位有狐臭的擰螺絲工人,因為不愛洗澡被工廠開除。

她在直播間裡放屁、打嗝、噴鼻涕、摳腳,她越瘋狂粉絲越開心,點擊量與穿雲箭齊飛,她會回饋粉絲一段公雞打鳴式的尖叫。

她的真名撲朔迷離,沒人知道她到底是誰。

郭老師隨堂小測驗

一開始她被稱作郭鳳琴,喜歡她跳舞的粉絲叫她郭泫雅,她的老公「達令」叫過她郭倩,她還自稱為郭靜。直到2月底直播的時候不小心把身份證露出來了,大家看到她的名字叫郭蓓蓓。

圖源郭老師直播間

郭老師解釋,這是因為起名的時候迷信,覺得「abb」這樣的名字能發財。

沒想到,今年26歲的她,現在真的發財了。

郭老師曾經在一次直播中,流著淚口述了她一路走來的創業史。(真假待考)

2017年,郭老師和男朋友達令做生意賠了十多萬,村裡人都嘲笑她缺心眼,活該賠錢。

落井下石的親戚還拆了她家的彩鋼房,人生跌落谷底,口袋裡連一千塊都拿不出來。

在家負債待業的她,想去聽說很賺錢的直播平臺試試。

沒想到,一次化妝視頻讓她第一次走上熱門,空蕩蕩的直播間終於有了觀眾。下播之後,郭老師從平臺兌出了130多塊錢,這是她賺到的第一桶金,也讓她意識到,自己或許可以換個賺錢路子。

從郭老師早期的視頻資料來看,她的直播初心確實是做個美妝博主和美食博主,還模仿過《我們一起學貓叫》,那時候的她也會打開美顏濾鏡,看上去是個素顏的年輕姑娘。

到了2018年,她一邊直播一邊走在賣棉花糖擺攤兒的路上,當時的直播間裡只有300個人,她在電動三輪車上哼唱著《光榮》。

那時候,直播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個不怎麼賺錢的副業,她還沒有看到希望。

到了18年10月份,事情終於有了起色。她的直播間禮物榜第一名能刷五六千快手幣,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成績。村裡的人這時才對夫妻倆刮目相看,一直被嘲笑的她,終於直起了腰杆。

然而,世間萬物都遵循著起伏漲跌的過程。郭老師初有起色的直播,在18年年底被快手官方封為A類犯規(涉及色情),她坐擁20萬粉絲的大號「迷人的郭老師」就這麼涼了。

已經嘗到甜頭的郭老師自然不甘心做回普通農村人,她緊接著開了小號接著上播,從1萬多粉絲東山再起。沒想到半年後又被封了A類犯規,兩次跌停讓郭老師一度心灰意冷,差點退出了直播界。

生死看淡的郭老師選擇了繼續上路。沒想到,在2019年9月她憑著快手id「愛吃食物的女孩」一炮而紅。從此,她成為快手上真正的鐵扇公主,扇起來一把「郭語」的大火。

10月13日,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郭老師吃「迷hotel」的視頻發布了。她沒有想到,一句無心的作怪竟然成就了她直播生涯的高光時刻。她在視頻中虛晃一槍的假動作,被文藝青年們爭先解構成後現代表演藝術。

「啊好甜,沒吃呢」

圖源b站up主:海盜的星河

郭老師看似瘋癲,實則聰明。她抓住了郭語吃水果的機會,推出了水果全家福:次莓、相居、牛奶milk、紅心火龍果兒、區塊鏈。

而B站的文化生產工們迅速發掘了這枚亞文化遺珠,郭老師的3D水果撈正式上線。

《郭 老 師 3D 水 果 撈》

b站up主:calodie

從此之後,提起「迷人的郭老師」,每個人都會模仿幾句她的怪腔怪調,百萬人湧進她每晚八點半的直播間。

大家興致勃勃的錄屏,再搬運到B站和微博上,郭語文化正式燎原。

也許她本人並不了解審醜文化,但卻借著觀眾審醜和獵奇心理扶搖直上。她在快手看到了出路:你們愛看,我就繼續。

這五個月之間,郭老師成為了走紅得最快也最離譜的快手網紅。無數路人看了她的視頻後疑惑地皺眉,打開搜索欄敲下一行問句:

從前,人們去馬戲團看戲要收門票錢。而現在,打開快手直播,一場場線上馬戲等著你刷穿雲箭。

而站在馬戲場外的人一頭霧水:為什麼一個「形似母豬」、「嘴臭惡俗」的郭老師擁有龐大的粉絲群體「郭家軍」?

首先,這要從郭語獨特的語言體系說起。

郭語憑藉其簡單易學、朗朗上口的特點,吸引了一大批極具語言天賦的小天才。他們如饑似渴地模仿郭老師,「郭語」甚至成為了檢測網上衝浪的一場考試。

《【郭老師鬼畜】集美們來學成語啦》

b站up主:昔日友人

如果說「無中生有、暗度陳倉」只是入門郭語,那麼「shua bi (傻逼)、耶斯莫拉(一種郭氏語氣詞)、老嫂子」這些高階郭語才是信徒們接頭的暗號。一如當年狗粉絲的抽象話,形成一場網絡語言的狂歡。

她們在直播間的評論區跟著郭老師一起呲牙咧嘴,享受著2個小時無所顧忌的賽博發洩時間。

於是魔幻的一幕出現了:郭老師的鐵粉獲得了和她連麥pk的機會,郭老師現場抽查郭語水平,兩個女孩共享一塊屏幕,一起吐著舌頭,大喊著「耶斯莫拉」。

在郭老師的語錄被二次傳播和加工之後,她本人就退場了。主角變成了解讀、升華她的各路粉絲,他們親手製造了郭學的狂歡。

有人給她的唱歌視頻修音,把她打造成中華Cardi B。

有人在大街上拍到她和達令逛街,還被網友做成了香港娛樂節目。

圖源微博@奧夫括爾斯

有人說她身上有王菲的「菲氣」。

還有人為她戴上學術光環,解讀她是一種「元」喜劇。

郭老師本人的形象已經漸漸模糊,她無意於做意見領袖,但卻被塑造成一位虛擬偶像。圍繞著她的爭議越來越多,人們不斷拋出同一個問題:我們到底該不該喜歡郭老師?

在PK過程中的郭老師,熱衷於讓對面的女主播卸妝、關美顏濾鏡,號召「郭家軍」手撕綠茶,嘲笑化妝的女主播塗了滿臉豬油,口出狂言問候對方全家。對待美女的惡意,讓郭老師在輿論場頻頻翻車:人們指責她「低俗、惡臭、沒素質」,拿著無知當有趣。

當一位女主播以冷漠臉抗議郭老師的網絡暴力時,網友紛紛為這位「屠郭勇士」叫好。

但是另一方面,郭老師卻不是單純的「惡」。

她曾經和一位聾啞人連麥,用手語真誠的祝福對方。對方pk輸了要接受懲罰,她說:不要懲罰了,給直播間留一份新年祝福吧。

她的瘋癲和慈悲都沒有任何預兆,甚至還擁有正能量的溫情時刻。

回憶起自己的經歷,郭老師還會教育女孩經濟獨立,囑咐學生們好好讀書:「郭老師是個假老師,真正有知識的人才能回報社會」 ,「我只是網絡上一個要飯的,不值得你們尊重」。

她時常「扮演」著一個看透一切的可憐人。她告訴直播間裡的看客:你來娛樂一下就行了,你得分清楚直播和現實。

在田埂間奔跑的郭老師

圖源微博@萬能studio

最近,聽說郭老師要開始減肥了,有人勸她別減肥,否則就失去娛樂價值了。

郭老師反駁他:「我不能直播一輩子,有人說我減肥就不好玩了,要我永遠當200斤的小丑陪你們玩唄?」

你看,她實際上什麼都懂。

她很清楚的說:我要賺錢,我要火,我憑什麼不能走出農村?

每天「八點半上播」變成她的工作,甚至還會「敬業」地給電商們帶貨。

雖然同鄉人不理解,親戚朋友不明白,但她和達令心裡門兒清:這將是改變他們人生的時代。

關於我們到底該不該喜歡郭老師的爭論,其實她本人早就回答過了:

「你們別把我當偶像,我知道你們都把我當笑話,我什麼都懂。」

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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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歷史巨著:郭老師走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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